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不負白首 | 上頁 下頁 |
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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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下午,蘇雪霽一行的馬車終於從東城門入城,城廓氣派,旌旗飄飄,守城兵卒驗過了路引和述職書便放行了。 在這冠蓋滿京華的京城裡,蘇雪霽別說落腳的宅子,臨時想租個房子住也不容易,他們唯一能去的只有盛國公府。 蘇雪霽也無所畏懼,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心中自有盤算。 京城的道路寬闊平整,來來往往的馬車轎子和行人極多,蘇雪霽的馬車一進到主要道路,車夫就放慢了車速,就怕碰撞了不該碰的人。 只是越怕什麼,越會來什麼,馬車裡的兩人只聽到馬匹不尋常的嘶鳴聲,接著平穩的馬車便開始不受控制的瘋跑起來,這一來,別說坐穩,一不小心被摔出車子的可能性都有,蘇雪霽第一時間便牢牢的用身軀護住兒金金,驚心動魄的碰撞摔磕後依舊翻車了,翻倒之後又被馬匹拖行丈餘,萬分驚險。 驚了馬,在人口密集的京城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更何況翻了車,車裡的人生死不知,唯一的辦法就是分頭行事,丁朱華騎著馬追上去把馬蹄給砍了,侍衛甲跳下馬疏散人群,侍衛乙跑到馬車窗口邊,撕去了紗簾,試探的喊:「二少爺?」 蘇雪霽倒在半毀的馬車中,神智還不是很清楚,模樣狼狽,一聽見是侍衛的聲音,他催促著道:「快看少夫人要不要緊?」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一把冷光森寒的劍便穿心而出。 蘇雪霽的眼中是滿滿的不敢置信,至死都沒有闔眼。 侍衛乙冷酷的抽出長劍,甩了血跡,朝侍衛甲遞了個眼色,便各自分頭而去,消失在人海中。 起先驚馬的時候,蘇雪霽是緊緊護住兒金金的,只是馬車損毀整個車殼摔出去的時候,兩人也不受控制的顛倒了彼此的位置,等一切的瘋狂停止時,變成兒金金在蘇雪霽身下。 兒金金只覺得下腹疼痛,好像撕裂般,那痛並沒有隨著車廂停止滾動緩下來,而是越發的劇烈,可她摸不到自己的肚子,群眾高喊著救人、救人,快去報案,有人湊近來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夢,她好像聽到丁朱華幾近咆哮的吼叫聲。 然後,她聽到了侍衛的聲音,接著,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滴到她臉上,起先是一滴,接著兩滴,接著越來越多,那血滴滑進了她的鼻孔,滴進了她的眼眶裡,那不好的預感攫住她的心。 「太白哥哥,你還好嗎?太白……哥哥……」 沒有人回應她泣血般的呼叫,意識裡最後的顏色變成了一片淒厲的紅海。 隱隱約約的,她的身邊有很多來來去去的人影和聲音。 「二少夫人動了胎氣,情況不是很樂觀,老夫雖勉力保住,但是母親最好到生產都臥床安胎,這樣才能確保孩子能平安下生下來……」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要不是少夫人腹中還留下這點血脈,二少爺不就絕後了?」因為兒金金昏迷著,屋子裡的下人說起話來直白,絲毫沒有顧忌。 「我昨夜去拿水的時候就聽三姑娘在靈堂上嚷嚷,說什麼人都還未上族譜,也沒有對外宣佈認祖歸宗,哪裡就算盛家人,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貨!結果被國公爺叫人搧了耳刮子,老姊妹你沒看到,牙都掉了出來。」是幸災樂禍的嗓子。 「國公爺氣得心疾都發作了。」 國公府這兩天就像走了大黴運似的,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先是尚未正名的二少爺被刺身亡,二少夫人昏迷不醒,人抬回來後,盛國公就差點厥了過去,盛英從衙門趕回來,也是怒不可遏,一狀告到了大理寺去。因為事關國公府,又是當街行兇,死的還是今年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平德帝大發雷霆,嚴令大理寺和刑部查辦,破案日期給得尤其嚴峻。 大理寺責令上下,沒人敢打馬虎眼,這一查,行刺之人居然和國公府有著莫大的關係,兩個侍衛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正要服毒,被大理寺的人逮了個正著,極刑連番用上,兩人不是銅筋鐵骨自然是挺不住招供了。 除了主謀盛辭被供出來,連夏江城和魅生城發生的火燒驛站、收買江湖人士刺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抖了出來。 這一切指向盛國公自家人,盛國公把盛英叫來痛駡了一頓,心疾二度發作。 盛國公府這兩天著實不好過,大夫太醫不停的往府裡請,孕婦老人,還有盛辭的姨娘因為兒子被抓進刑部大牢也倒下了,這樣還沒完,府裡除了病號,還有喪事得辦。 大房女眷,噤若寒蟬。 二房趁機崛起,奪了大房的中饋大權,接二連三,烏雲罩在國公府頂上,也鬧得京城之中人盡皆知了。 先是堂堂國公府的嫡孫流落在外十幾年,終於要回來要認祖歸宗了,不說為什麼嫡孫會無緣無故的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國公府當年沒有追究,卻為了掩蓋醜事,對外宣稱嫡孫夭折,現在又峰迴路轉的把人找回來,也算得上是樁喜事吧?可瞧瞧喜事都變成了什麼?白事啊! 庶子買兇殺嫡子,只能說膽大包天,有心人細細推敲,一個庶子敢這麼做,也是有恃無恐吧,簡直目無法紀,這盛國公府在外聽著好,沒想到裡子卻這麼不堪,在權貴圈的名聲也算完蛋了。 「各位老姊妹,大夫說了,我們家少夫人需要安靜,要說道,外面說去吧!」 兒金金聽見了毛嬤嬤疲憊至極又不客氣的攆人。 僕婦們雖不情願,嘟囔了兩句就下去了。 毛嬤嬤關上門,回過頭來,卻看見兒金金睜著眼睛看著她。「少夫人,你可醒了!」 「扶我起來。」兒金金很冷靜的吩咐,靠自己的力量,她連坐都坐不起來。 毛嬤嬤雖覺少夫人冷靜過頭了,但還是極盡小心的把她扶起來,又細心的替她在腰際放了塊迎枕。「恭喜少夫人,大夫說少夫人有喜,已經二月餘了,只是這回動了胎氣,得臥床養著直到孩子出生。」 「太白哥哥呢?」 毛嬤嬤支吾了下,「偏堂設了靈堂,二少爺的靈柩就停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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