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半調子殺手 | 上頁 下頁


  「你諷刺我?」是他求她搬進來的,芝麻綠豆的要求有何不可?

  「不敢,我還以為只要是雌性動物都喜歡這調調。」沒有女人像她這般挑剔難伺候,她以為他的家是隨便阿狗阿貓都給住的嗎?!

  就是這樣,沒一次他們的意見不相左,唐詩畫想過,既然住在人家屋簷下,行為舉止當然要斯文點。但是他就是有辦法挑起她極力掩藏的負面暴戾性格。

  壞的開始是失敗的一半,她對未來開始抱著不樂觀的心情了。

  「我能夠想像如你這般的紈挎子弟怎麼少得了女朋友,但是——」她把臉孔抵到他下巴,努力端起氣勢。「別把我和你的妹妹們一概而論。」她才搬進來就免不了看見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女生。

  「是她們自動送上門來的,我不接受會傷了她們的心。」快手也不辯解。

  「花心大蘿蔔、花孔雀、花蝴蝶、花花公子!」

  「這麼說就不對了,女人就像食物一樣,美食當前,我是凡夫俗子,肚子會餓,吃掉她們是本能,這跟花心蘿蔔有什麼關係?」女人的觀念一個比一個怪。

  他居然沒有一絲傀咎,理直氣壯得令人恨不得踹他一腳。可念頭一轉,他的行為還真挑不出一絲錯來,沒人會把送上門的好肉丟掉的,在苛責他無恥的同時,那些有所圖的女生難道就沒錯嗎?若要真正追究責任,寵壞男人胃口的禍首不正是有所貪圖的女人。

  唉呀!她何必研究得那般深刻,管他男女糾葛,總而言之,那是紅塵俗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管誰對誰錯,都輪不到她來批判。

  「吃吧!最好哪天吃壞肚子,上吐下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她討厭花花公子,罵他是因為他活該。

  一覺起來,唐詩畫的眼多出熊貓的眼袋來,拜那張彈簧床的功勞,她一夜都睡不好。只一夜,她已開始想念浸心堂的木板床了。

  摸黑做完早禱,她自動自發地從冰箱找到半條土司,這樣不算不告而取吧?在浸心堂打理三餐是她的工作,不能說因為換了住所,習慣也一併打破。

  她才將兩份早餐端上桌,快手已下樓了。

  「如果你不是穿那身彆扭的白袍,我會誤以為你是賢妻良母。」他毫不客氣地將一杯鮮乳灌進肚子。

  「鏗!」是鍋鏟失手掉進水槽的聲音,唐詩畫探出半顆頭,剛好瞧見快手正不客氣地搜刮桌上的食物。

  「唉!」那副吃相活像餓死鬼投胎。「那是我和瑪莉亞的早餐。」

  實在不是她小氣,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瑪莉亞不在了。」他滿口食物地嘟囔著。

  「什麼意思,你把她怎麼了?」她沖到快手面前揪住他的衣領。

  快手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口蛋黃掃進肚子,滿足地拍拍肚子。「不是我把她怎麼了,是瑪莉亞跟著天涯回海南島去了。」天涯迫不及待地想獻寶。瑪莉亞受他煽動,兩人興致勃勃地連夜出發了。

  唐詩畫如五雷轟頂。「你騙我,阿姨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快手睨她一眼。「你想到哪兒去了,師妹回去見師兄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他們好幾個十年沒見面了,人之常情嘛!」

  「師兄妹?」又一件足以打擊她信心的事。「為什麼你都知道?」

  「世界上有什麼我想知道又無法知道的事?」他的行事或許沒有牌理可言,而且超乎平常人想像,只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平常人。

  「不要寶弄文字,我有知的權利。」

  「你只要清楚字面上的意義就好,反正人已經走了。」

  他是不是看扁她的智商?「這是陰謀。」

  快手笑了,那是一種譏笑加上大量嘲諷的笑法。「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斜眼打量她。「你以為自己有多少斤量值得人貪圖?」

  唐詩畫在他強勢的眼光下瑟縮了下。她是人才錢財全無,但也不需要把話說得那麼坦白。

  快手似有還無地瞄著她那時而起伏的表情。「原來這麼不堪一擊啊,我還以為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呢!」

  蟑螂?唐詩畫果然如他所願地仰起頭,喪氣盡去,小臉又充滿迎戰的意味。

  「你少看不起人了,瑪莉亞不在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快手以尾指挖著耳朵,慢慢地站起來。「是嗎?我會把眼睛擦亮等著瞧。」

  看著他就快走掉,唐詩畫才想起什麼。「唉!你要去哪裡?」

  快手以一種自然卻充滿魅惑人心的姿態回首,幾綹長髮因為頭部移動而掉到眼前。「工作啊!」

  他每天固定四點起床,例行的飛鏢練習後,是沐浴、早餐,然後便是一天的開始了。

  「工作?原來你不是無業遊民,今天你又要去跟蹤哪家的良家婦女了?」

  「我對良家婦女沒興趣。」

  好一下唐詩畫才明白過來,她恍然大悟。「你拐著彎罵我。」這流裡流氣的痞子!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除非有人自己承認。」他不在乎地將雙手插進褲袋,睨見唐詩畫惱怒的表情後,施施然走開,一路還吹著口哨。

  沒想到惹惱她是件這麼快樂的事!

  廬鬼!那個男人肯定是撒旦投胎出世,個性彆扭討厭不說,還有張教人痛恨的嘴,為什麼冥冥中他們總要牽扯在一起?

  正當她恨不得將手中的鏟子往地上扔時,陽光透徹的門又被一堵陰影橫亙住。

  快手仍是方才吊兒郎當的神態。「忘了告訴你,你剛才煎的蛋太老了,明天要改進!」語畢,翩然轉身走掉。

  唐詩畫瞪大水靈滾動的眼瞳,雙手幾乎要捏斷那可憐的鏟子。「你——是個集無恥下流卑鄙齷齪於一身,又叫人齒冷的三流痞子!」

  「這話你旱在一年前就罵過了,冷飯熱炒不新鮮了,換新詞吧!」

  「王八蛋!」她果真把鏟子丟了出去。

  可憐的門做了替死鬼。

  夏天最讓人受不了的不是知了的喧吵或滿天的灰塵,而是地狹人多的悶熱。

  早晨的最後一堂課,唐詩畫一點也沒把課堂上修女的授課聽進去,盯著窗外沙沙的樹葉婆娑聲,她的心早飛到太虛外去了。

  這時,從不輕意啟用的廣播傳出了一陣聖樂,大主教的聲音傳了出來——

  「唐詩畫姊妹請到辦公室……唐詩畫姊妹請到辦公室……」然後仿佛是麥克風被人奪過的聲音,一個磁性昂揚的男聲切斷大主教的聲音。「詩畫,我給你送愛心便當來了,來拿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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