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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白家,天下聞名。其為天下第一家,當之無愧。

  身為堂堂白家的總管,不光要有能力,還要有極好的眼光。能服侍好各位主子,是他白福最為驕傲的事情,想他一個小乞兒可以有幸得老主人垂憐,帶回白家收養賜以白姓,更培養成為府中的總管,再造之恩實在無以言表。

  想當年啊……

  咳,想遠啦。

  成為總管五年,說來最讓他掛心的就是主子們的心意太難參透。不過以他從小侍奉主子的經驗來看,總的來講成果還算不錯,只是總有一件事讓他難以安心。

  「白總管好!」看著一個新進的丫頭禮儀得體地向他問候,白總管滿意地點了點頭。

  總算成效不錯,剛進府一個月就這麼守規矩,禮也施得標準好看,頭低得恰到好處,配上府中統一製作的丫頭衣裙,一看便是大戶人家懂規矩的丫頭,要知道下人的表現可以讓人對自家的檔次有所瞭解,看一個人家是否大氣,下人的舉止也是考察的一部分呢。

  不過不能把滿意表現得太明顯,要有威嚴才能管理這個大家。

  收住笑容,白總管昂首挺胸地背手在府裡漫步。

  這是他每日必做的工作,下人都是有惰性的,所以身為總管是要及時監督他們的工作的。只有讓他們知道他時時都在看著他們,工作才不會偷懶的。

  身姿筆挺地走向無波院,輕輕點著頭,回復下人們的一路行禮。

  不知道遙丫頭活幹得怎麼樣了?雖然新來的丫頭不應該這麼快服侍主人,但每次一想到五爺那淡淡的表情,他就愧得想去撞牆。

  他可是白家的大總管啊,雖然五爺從來沒有抱怨過,但那淡淡的一眼就夠他反省自己的了,每每想起都會愧疚得冷汗直流。

  家裡的七位爺身邊的丫頭童兒都是他精挑細選的,每每問起,都能看到爺們贊許的目光。伺候主人身側這工作可是重中之重的,畢竟他可是白家大總管啊,連爺們身邊都不能伺候舒心,別的地方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只是不管換了多少丫頭,只有五爺從來不滿意,雖然五爺什麼也沒說,但他身為總管只要一眼就能看出爺的意思。

  煩惱地抓著頭髮,白總管聽到腳步聲,迅速地整理衣冠恢復筆挺的站姿與冷靜的表情。

  「白總管好!」直到險些撞上那個站姿僵硬的人,白水遙才抬起頭,退後一步站定,輕輕一福。

  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總管很奇怪,好好的卻總是板著臉,但天生又不是那平淡的心性,最後搞得不倫不類,誇張得好像臺上的話劇演員。

  「注意點啊,遙丫頭,咱五爺可是講究的主子,你老這樣漫不經心的,惹爺煩心可有你的好果子吃。」這個丫頭乍看平常,但在新進的丫頭裡面卻使得最為順手,常常不知不覺地就順著你的意思做下去了。不過等你放心之後,卻又常丟三落四忘記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只能說大處細緻小處粗心,讓人贊不得也罵不得。

  雖然有些擔心,但卻又實在難找更合心的丫頭,好好培養應該可以成事的。

  「是,總管。」低眉順目地應了一聲,白水遙乖順得像只小貓兒,心裡卻暗歎自己運氣不佳。明明想讓總管忘了她的存在的,卻這樣當頭撞上,實在麻煩。

  「五爺出去了?」滿意她的乖順,小心地問出來此的目的。

  「還沒,今兒個五爺好像無事。」暗歎口氣,本來每日梳洗過後便出去的人,今天在梳完發後卻動也不動,害她當著他的面,動作也僵住了一般,猶豫了許久,最後終於放棄日日的小動作,心情十分鬱悶。

  「是嗎?你先忙去。」聽著總管的語氣雖然狀似開心,水遙卻懷疑那裡面仿佛有著強顏歡笑的味道。

  深吸了一口氣,白總管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走到門口敲了敲。等了一下推門進入。

  那人輕眉淡目,臉是絕頂的俊,周身卻好像隔著一層薄霧,明明眉眼清晰地擺在眼前,但卻感覺雲裡霧裡一般。那目光淡淡掃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粗看朦朧,細看冒汗。

  明明從小看到大的人,卻常常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容貌。少時總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如今大了,卻是唯一一個猜不透的主子,仿佛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不討厭也不喜歡。如果不是天天提醒自己,總感覺有一天會忘記還有這麼個五爺住在這。

  「給五爺請安,新來的丫頭伺候得如何?爺您還滿意嗎?」不敢看五爺的臉,看的時間長了,他總感覺會不小心睡過去。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屋子,對於丫頭的工作略放了一些心,表面來講做得還算是利落。

  「嗯。」輕輕應了一聲,白五爺沒有理會總管仿佛吃了毒藥般吃驚的表情,淡眸轉向窗外。

  那個丫頭……長得和善卻不出色,只是看著還算舒心,不多言不多語,而且……好像不怕他。

  雖然不知為何總是換來換去,卻是時常換了丫頭他還沒記住先一個的樣子。會注意這個丫頭倒也不是特意的。

  少時性冷,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性子。不愛近人,且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沒有感覺。後來漸漸大了,感興趣的事情越來越少,雖然同樣分擔著白家的生意與義務,卻時常只是一個發呆就過了一天。

  當這個丫頭送水進房時,他如常的沒有在意。府裡的人大多怕他,儘管他也不十分清楚,但老七總說他看人的眼神十分嚇人。不凶不冷不怒不笑,只是一掃便讓人不寒而慄。

  自顧地起床著衣,當陌生的氣息傳來方知是個新來的。

  府中的丫頭雖不得不來伺候梳洗,但卻極為膽小,雖換過不知多少,但同樣的都是放下水盆就躲到門邊,直到他離開才敢進來打掃。

  而這個丫頭卻一直站在他身側,突然拿起腰帶低頭環過他的身。

  白家的男兒兩歲習文,三歲習武。雖非十分刻苦,卻人人都有一身不錯的功夫,防範意識較強,經常看到她的身影接近,勉強停住下意識揮出已觸到她髮絲的掌。

  習武之人本就不愛有人近身,他更是想不起來除了自家兄弟,有多少年沒人與他這麼近了。還好留了幾分心力,沒有神遊天外,否則這個丫頭不死也要重傷了。

  分心之余,丫頭已經系好腰帶低頭調整腰間的玉珮。

  有些茫然,有些好奇。

  輕輕系上的腰帶,抬手送上的布巾,輕柔梳攏的長髮……

  垂下眼,掩住那淡淡眼眸中的一絲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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