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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諾,諾……」老太醫往外連滾帶爬。

  「慢。」慕容獷深吸了一口氣,稍緩和了嗓音。「院首,孤實對你寄望甚深,孤把惜妃的性命交給你了,請你務必保她長命百歲。」

  「老臣知道,」原是驚得肝膽欲裂的老太醫聽到了大君語氣裡濃濃的悲傷,沒來由鼻頭一酸,「老臣定當竭盡全力,治好娘娘,為吾皇分憂。」

  他頷下首,勉強擠出欣慰的笑。「若娘娘能好全了,孤許卿家三代榮華,君無戲言。」

  方才在鬼門關前溜了一圈的老太醫這時渾似被天大的餡餅砸了個當頭,喜得呆傻住了,連謝恩都說得結結巴巴。

  「謝大君……老臣……老臣惶恐,大君天恩啊……」

  「去吧。」

  待老太醫的身影去遠了,慕容獷默默地膝坐下來,半晌後才開口:「玄子。」

  現身的卻是另一名高姚清瘦的暗影,一臉恭敬地半跪在他跟前。「臣下子空在。」

  他這才恍然記起,玄子已被他遣去貼身保護阿弱了。

  「命人前去無極山,請大巫歸宮。」

  「諾!」

  慕容獷長長籲了一口氣,眸底盛著深深痛楚,大手緊緊揪住心口,好似有什麼正逐漸失去越來越恐慌。

  大燕皇宮最偏遠荒涼,森嚴不下冷牢、掖庭的所在,當屬後宮嬪妃們最為聞之色變膽寒的冷宮了。

  此處雖非人間煉獄,卻是孤寂蒼涼得如永恆的詛咒

  「崔家的人來了嗎?」一個坐得直挺挺的消瘦女子凝視著斑駁銅鏡中的自己,冷冷詢問著跪在身後的憔悴侍女。

  「主子……」那瘦弱的侍女氣色灰敗,欲言又止。

  「崔家根基深厚,勢力遍及天下,在大燕後宮裡勢必不只安插了那麼區區數人。」女子自言自語。

  侍女撇了撇唇。

  「當初父親也曾說過,崔氏已攏絡了不少大燕大臣,他們也會是本宮暗中的倚仗,事發至今已過三月有餘,大君想必在他們的提醒下,也該想通了事有詭異——」

  侍女頭垂得低低,心亂如麻。

  女子回過頭來,美麗臉龐在短短三個月內卻像是老了數歲,唯有一雙眼睛仍燃燒著近似瘋狂的光彩。

  「況且皎女及時逃出宮,應當已與崔家的釘子聯繫上了。」崔麗華熱切地壓低聲音,目光熾熱地盯著面前的侍女。「你說,等本宮再回到大君身邊後,該怎麼折磨那個小賤人的好?是先拔去她十指的手甲,還是剝去她的衣衫讓侍人任意褻玩?本宮聽說那些侍人雖然沒了子孫根,性致可半點無損——」

  侍女渾身顫抖,慘然哀求道:「主子!隔牆有耳,求您慎慎言啊!」

  「你什麼東西敢教訓本宮?!」她眼神一冷,猛地狠狠摑了侍女一巴掌,厲聲斥道,「是看死了本宮此番受挫,再也翻不了身了嗎?」

  「主子您——」侍女被打倒在地,臉頰登時腫得老高,又是痛又是驚又是憤怨地瞪著她。

  崔麗華自幼飽讀詩書,學六藝而成,弓馬嫺熟不在話下,雖然被拘冷宮以來吃用比宮人們還粗糙不如,瘦得顴骨都突出了,可仗著一口心氣和昔日養出的傲骨,在這冷宮中依然是個剽悍的主兒,昨日甚至把同為淪落進冷宮的貝爾珠毆打了一頓。

  今日,又怎麼會對這個小小侍女客氣?

  「誰許你這雙狗眼瞪著本宮的?」

  侍女再難壓抑滿心的恨毒厭惡,衝口叫道:「什麼本宮?真是笑死人了,你早就被大君貶去封號打入冷宮,註定一輩子孤獨淒慘老死在這鬼地方,還裝什麼高貴?」

  崔麗華一呆,整個人僵住了。

  「哼,不過就是個比我這侍女還不如的棄婦,還做什麼白日大夢!」侍女充滿惡意報復地嘲笑道:「大君現在千寵萬愛的可是當初被你瞧不起的惜妃,哈,虧你自許名門貴女,最後還不是出身庶族姑子的惜妃娘娘的手下敗將——」

  「賤人!賤人!你們統統給本宮去死!」連月來飽受深深羞辱和恐懼折磨的崔麗華腦中轟地一聲,理智霎時崩斷,隨手抓起梳妝案上的烏木釵就對著侍女狠狠戳刺,刺得侍女嚎哭慘叫連連,滿地爬滾。

  就在此時,厚重塵封的大門咿呀一聲緩緩開啟,崔麗華一愣,蒼白猙獰的臉龐立時浮現了希冀和狂喜,手中滴著鮮血的烏木釵掉落地上。

  大君,定是大君來接她了!

  傷痕累累的侍女則是哆嗦地抬起頭來,驚嚇痛苦的目光裡掠過了一絲如釋重負!

  「崔姊姊,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清瘦嬌小卻因盛寵而妝點得宛若玉人兒的孟弱,一臉驚悸地望著彷若惡鬼的崔麗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立刻被身畔高大俊美的慕容獷緊緊納入懷裡。

  「莫怕,孤在這兒。」

  崔麗華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們兩人,慘白的嘴唇囁嚅了一下,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

  怎麼會……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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