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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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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儒女在她雪白粉嫩的耳垂換上了一對嬌綠欲滴的翡翠耳墜子,忍不住喜悅道:「大君真是心疼主子,早已吩咐了這宮內四司六局都要以主子為先,最好最美的只管由著您先挑,昨兒織紡司還送來了百匹各色流雲霞光粉緞,說看主子什麼時候方便,要來幫您量身裁新衣呢!」 「這也太過奢了。」孟弱一怔,隨即暗罵自己裝什麼矯情賢淑——既然都走了寵妃奸妃的路子,豈不是越豪奢越好——忙做出嬌慵之態,害羞甜蜜地笑了。「大君待本宮真好。」 「主子可是大君心上第一人,如今前朝後宮又有哪個不知?」喬女打趣笑道:「就連奴們都沾了主子的光,走出如意殿,也是人人爭相喊姊姊了。」 「就知道你們也巴不得被人吹著捧著,好生風光一把。」她嫣然一笑,隨即眉兒斜斜挑起,瞥了一旁的侍女宮人們一眼,再開口時,聲音冷了三分。「不過自己也得有個度,雖說站出去是代表本宮的顏面,別給本宮丟了臉,但也莫仗勢欺人,陷本宮和大君於不義這宮裡宮外多的是眼睛盯著,大君疼本宮,可不見得就願意保你們。」 侍女宮人們近日因得意囂張忘形的浮動心緒,登時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心下一凜,忙跪下應是。 氣氛有一霎地沉重如泰山壓頂,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頭越垂越低。 在一片靜謐無聲中,只聞得外頭鳥雀歡快跳躍枝頭的鳴叫聲。 孟弱自白玉盤裡隨意挑起一朵花瓣層層迭迭、嬌嫩動人的紫色盛葛巾,遞給儒女為她簪上髮髻耳畔間,悠然漫聲道。 「其實,這些時日來你們對本宮盡心盡力,本宮也是看在眼裡、放在心上的,須知如意殿便是咱們的家,彼此共存共榮,才能圖得長久。這點道理,想必不需本宮一再提點了。」 「主子教誨,奴等切切在心,定當盡心服侍主子,絕無二意。」侍女們憋得生疼的心口總算一松,連忙稟忠心。 她清澈如山間澗水的眸子凝視著下首的宮人們半晌,淺淺微笑道:「你們的心本宮都知道了,好了,都起來吧。儒女,前幾日黑子大監不是送來了一大匣子的金葉子嗎?」 儒女心有靈犀,恭敬地頷下首,很快便去取來了那一隻黃花梨木雕花匣子。 「本宮近來多病久咳,精神不濟,虧得有你們處處服侍照看,」孟弱溫柔道,「照顧病者的人總是熬著心力,並不比被照顧的人好過,來,這匣子金葉子你們一人取了十片去吧。」 「奴等不敢。」侍女宮人們先是大大驚喜,隨即忙收束心神,恭敬真摯地道:「服侍主子是奴等分所當為,不敢領賞。」 「這是大君代本宮之手犒賞你們的,就安心領受,無妨的。」她眉目柔和如畫,聲音和煦如春風,好似方才的凜冽只是眾人的一個錯覺。 侍女宮人們滿心感激歡喜之餘,卻也對這個嬌弱弱的主子不敢生起半點蔑視輕怠之心。 主子雖弱不禁風,骨子裡卻是堅韌高貴、不可磋折,哪個再瞎了狗眼輕視一二,甚至有了背主之念,到時候只怕不是個「死」字就能交代的了。 侍女宮人們恭恭敬敬地上前來領了金葉子,隨即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各司其職,恨不能馬上讓主子就看見他們火熱熱的一片赤膽忠肝。 「儒女,來。」內寢殿只剩了她們主僕二人,孟弱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跪坐下來。「大君答應過幾天要帶本宮出去玩兒,可只能出去半日,所以本宮得好好想想該先去哪兒好——對了,本宮記得你也是京城人氏吧?」 「回主子的話,奴確實是京城人氏,老家就在京城西坊岳神廟邊兒,後頭就是金水河。」性子憨厚的儒女老實回道,「不過奴家裡窮,家裡地勢低屋子小,金水河漲大水的時候總能淹了一半兒去,往常總得國水舀半天呢。」 「那還真的住得不大好啊。」孟弱噗哧一笑,眸光卻浮起一抹溫暖的遙遠想念。「不過我嗯,本宮家裡雖然稍稍好些,情狀卻也是差不多,我們家宅子是十里八鄉里蓋得最堅固的,偏偏離南清河近,每每大風雨過後,院子裡都有魚兒四處跳著,可好玩兒了。」 雖然當初她還是被阿爹阿娘拘著,只能在廊下看奴僕們七手八腳地抓魚,不能跟著踩著滿地泥濘瘋玩一把,但是大雨過後涼風習習,荷蛙鳴鳴,奴僕們熱鬧叫嚷的笑聲,在那一刹那彷佛能驅盡了長年被湯藥煙氣繚繞的大宅…… 可她陳國的那個家,此生是永遠回不去了。 她目光逐漸黯淡,瞳眸中原來燦爛雀躍的溫暖火焰,轉眼熄滅成灰。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孟弱鼻頭酸楚,心口緊縮擰痛著,眼神迷離而悲傷。 「主子,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奴趕緊叫太醫——」 「不,」她閉了閉眼,冰涼的指尖緊緊握住了儒女,勉強展顏一笑。「本宮沒事,你你再給本宮說說,你老家西坊那兒可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嗎?」 儒女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主子——」 「明兒大君只帶本宮一人,所以沒法也讓你出宮回老家探看,不過本宮可以答應你,若經過你家,能幫忙看看你家裡人好不好。」 儒女滿眼感動,臉上卻有些落寞苦澀。「謝謝主子,可還是不用了。自從奴的阿母過世後,阿父又娶了新婦,當初就是她把奴賣進宮的,奴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孟弱心一痛,眸子不由又是一陣發澀,低歎喃喃,「原來,那個家你也是回不去了啊!」 「可是現在奴過得很好了,能夠得以服侍您這麼好的主子,奴真的真的很歡喜。」儒女滿臉歡快地道。 孟弱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單純樸實的侍女,心裡滋味酸甜苦澀複雜萬千。 儒女的心願如此卑微,只不過是遇上一個待她稍稍有幾分真心的主子,便能夠這麼歡喜而滿足。 如果世上人人都能夠像她這麼單純知足,只要一點點的關懷,一丁點兒的露水,就能夠生氣勃勃地活下去,那麼是不是就能少了很多人間的悲傷、絕望和求而不得的苦? 不,不是這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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