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坐懷誰不亂 | 上頁 下頁 |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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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說話,邢恪哪裡比得過她的伶牙俐齒?自然三言兩語便敗下陣來,懷裡頓時多了一包甘草梅子。 「謝謝。」他臉頰微紅,只得誠懇致謝。 「暖兒不愛聽公子和我這般客套來客套去的,好見外呀!」 她仰望著他,不知怎的,就是愛煞了他紅著臉、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禁甜甜竊笑。 他啞口無言,半晌後才呐呐道:「那麼……我會準備回禮的。」 「不過是幾顆梅子罷了,哪值得什麼回禮不回禮的呢?公子快快養好病,身子恢復健康,那才是最重要的。」 邢恪正要回答,驀地,外頭響起熟悉急促的腳步聲。 「公子,老奴給你準備補湯來了,你藥可喝了沒有?」 風尋暖的笑臉倏然一收,二話不說跳了起來,急急道。「我、我先走了!」 「你——」他愕然地看著那毫不淑女便要攀窗出去的小女人,衝口而出:「暖兒,你要去哪裡?」 「噓——」她身子已經一半掛在窗上,情急地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嬤嬤要是看見我,肯定又要大發雷霆了……我先走了,晚點再過來看你!」 他張口欲挽留,可她早已經翻過窗去,一溜煙不見了。 邢恪悵然若失地望著嬌小身影消失的窗口……她一走,屋子頓時又恢復了往昔的清冷寂寞。 為什麼在今日之前,他從沒發覺自己的房間竟是這般安靜得令人心慌? 「公子,你藥吃了沒……哎呀!你竟然真的喝了,太好了太好了,那你也一定要把這盅當歸枸杞雞湯吃完,這可滋補的哩……」刑嬤嬤大呼小叫地進來。 ——要不就是喧嘩得太過了。 邢恪歎了一口氣,轉頭面對刑嬤嬤像是要擾嚷得天下皆知的關懷,平靜溫柔而認命。 接連著幾天,風尋暖瞞過刑嬤嬤和宅裡眾人耳目,每晚都偷偷到邢恪屋裡監督他喝藥。 而在邢宅裡混久了,她終於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傳言中神秘又厲害的邢恪,根本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活沉悶枯燥無趣至極的淳樸小郎君哪! 他非但未出過家門,也從未和外人打過交道,所有生意上的交易全由邢嬤嬤出面,自己只是全心全意專注在雕刻上。 所以他時不時被她幾句話便逗得臉紅,青澀靦腆老實得讓她欺負起來超有成就感的。 可見得他也未曾和其他姑娘家有過交情……不知怎的,這點發現令她分外竊喜。 而且縱然富可傾城,但是他的人生卻無趣到連一日三餐都由同一個廚娘打點,所以他從未嘗過外頭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大菜小點。 這讓自小在梅龍鎮大街小巷廝混長大,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玩意兒全了如指掌的風尋暖簡直向情到了極點。 「公子,我跟你說呀,這『東家酒樓』宴客用的子孫餑餑可好吃了,裡頭包著的餡隔三岔五就會換換花樣,有的時候是螃蟹酥油餡,有的時候是青豆蓮子餡,而這外皮就更加講究了……」 她迫不及待將小食籃打開,同他分享今日特地出門搜刮回來的戰利品。 方才乖乖喝完了藥的邢恪嘴裡含著她「進貢」的玫瑰核桃糖,滿眼溫柔地看著她。 「外皮?」 「是啊,這外皮是用栗粉加糯米和麥子粉搓揉而成,燙熟了之後又香又滑又彈牙,嚼勁十足,而且吃多了也不怕傷胃。」 邢恪的視線落在那一朵朵形若小元寶,卻在上頭捏出小巧精緻花樣的小餑餑,滿富興味地研究著。「這模樣挺漂亮,是牡丹吧?」 雪白的元寶餑餑捏合處,綻放了以紅花微染出的粉紅色牡丹,暗合「富貴花開」之意。 妙極的巧思,著實令人驚歎。 「是牡丹沒錯,東家不只婚宴大菜做得好,就連點心師傅手也巧,不只是牡丹,連杏花、桃花、薔薇都捏制得出,我還聽說有些繡莊的姑娘特地前去求教,臨摩他們的花樣做圖樣呢!」風尋暖一頓,不禁笑道:「聽了我叨念了一大堆,公子還是先嘗嘗看滋味吧!」 邢恪依言嘗著那小巧如花朵的美麗餑餑,一口一個驚奇。 「好吃吧?」她眼兒發亮,滿臉盼望地看著他。 「嗯!」他重重地點頭,微笑了起來。「暖兒,你真厲害,推薦的每一樣點心都這麼美昧。」 昨天是「鹿鳴軒」的鹿脯萍花羹,此菜取自詩經「悠悠鹿鳴,食野之萍」之意,入喉清爽、餘香繞鼻,毫不膩口,令病中沒什麼胃口的他,也忍不住吃完了滿滿一盅。 前天是「小知居」的梅餅,是以梅花蜜和松子蒸搗入餡,酸甜香冽,人口即化。 他從不知梅龍鎮上有這麼多可口特別的菜式點心——不,應該說,他從不知邢府之外的世界竟是如此豐富生動有意思! 不只點心,她還在舊書鋪裡買了許多連環畫集子、笑林外傳、鄉野奇譚……成堆搬進他屋裡,說要給他解悶用的。 他很是感動,卻也不免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學徒還沒領到頭一月的薪俸,就已經不知先倒貼幾個月的銀子了,這筆賬真是怎麼算都不划算。 「公子,這可不是我自誇,舉凡梅龍鎮食衣住行育樂,問我就對了。」風尋暖驕傲地一昂小下巴,可得意了。 他笑了。「看來以後我還得多向你請教才是。」 「好說好說,」她俏皮地道:「只要公子有命,小的無不從之。」 他眼底笑意更濃了。 風尋暖望著他蒼白卻溫柔的笑臉,不禁跟著展顏莞爾。 說也奇怪,仿佛只要能夠像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的笑容,看著他吃得心滿意足的神情,她就覺得心頭有股妥貼踏實的感覺。 真希望能永遠這樣逗著他、陪著他、寵著他……風尋暖支著下巴,癡癡地瞅著他,此時此刻,已經渾然忘卻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雖然邢恪病好了,可也習慣了風尋暖每晚過來陪他說說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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