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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隻暖暖的小手溫柔地搭上他的大掌,止住了衝口欲言的他;邢恪低下頭,望進她仰頭含笑的眸子,胸口微微一熱。

  「公子,你放心,我不會和嬤嬤吵架的。」她柔聲開口,「就讓我和嬤嬤單獨面對面把話說開來,誤會自然就沒了,好嗎?」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是。」她嫣然一笑,「暖兒從不逃避問題。」

  他注視著她,心底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激賞,點點頭。

  他的信任,令她眼底笑意越發燦爛歡喜了。

  隔著一段距離,邢嬤嬤雖然人老了,耳朵不太好使,卻也嗅聞到大公子和風家這個小潑辣子之間異樣的互動,心下微微發慌,臉色陰沉了起來。

  「嬤嬤,咱們外頭聊聊吧。」風尋暖指指外頭那片翠綠竹林的方向,燦笑若花。

  「哼!」誰怕誰?

  一走人滿林清風習習涼爽的修篁間,顆顆雪白如玉的小石子鋪成蜿蜒小徑,更顯幽然忘俗。

  「說吧,」邢嬤嬤走在前頭,倏地止步,回頭冷冷看著她。「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嬤嬤,我是來邢家當學徒的,你說我有什麼企圖?」風尋暖笑吟吟的問道。

  「別跟我嘻皮笑臉的!」刑嬤嬤服侍了邢家三代的主子,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允許一個滿腹心機的女子到邢家來,圖謀不軌。「你可是堂堂風家千金,無緣無故到邢家來當學徒,做這些勞筋動骨的粗活兒,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只是來拜師學藝的。」

  「暖兒的確是來拜師學藝的,」她有一絲無奈,「打從一開始,我就沒瞞著任何人哪!」

  「說得那麼好聽,拜師學藝?我看你就是存心來偷師的!」刑嬤嬤目光銳利的盯著她。

  「我沒有偷師的意思,我是正大光明應徵進邢家老鋪來,懇求大公子教我雕刻之術的。」她一臉熱切誠懇。「嬤嬤,你若不信,當可問大公子便是。」

  「你風家轎跟我邢家棺八竿子打不著,你不在自家學轎雕之工,倒來我們邢家學棺雕之術……」邢嬤嬤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這其中矛盾疑點甚多,完全不合理到了極點。「你唬我呀?」

  唉,老人家果然冥頑固執的居多,就跟她爹一樣。

  「可我真的是因為仰慕大公子精雕花卉的絕妙功夫,這才拜在邢家門下。」風尋暖歎了口氣,坦白道:「而且我爹壓根連根木頭都不讓我碰,說什麼女孩子家不要學這個東西,還特意交代坊裡師傅誰也不許教,所以我才……唉。」

  「真是這樣嗎?」刑嬤嬤懷疑地上下打量她,隨即嗤地一笑。

  「話說回來,邢家雕刻乃不傳之秘,就算你死纏著公子不放,公子也不會傳授給你的。」

  「假若真是這樣,那嬤嬤你又何必如此擔心呢?」她攤了攤手。

  「你!」邢嬤嬤眯起雙跟,氣惱難平地瞪著她。「哼,我家公子性情好,素無防人之心,可我老婆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由著你在邢家興風作浪……一句話,你走是不走?」

  「不走。」風尋暖不禁也有些惱火了,眸底的笑意褪去。「嬤嬤,再怎麼說,我也是正大光明的應徵進來,理直氣壯地到邢家鋪習藝,既沒有違抗了邢家的規矩,也沒有敗壞了邢家的門風,你沒理由趕我走。」

  「好哇,你就是偏和我杠上了?」刑嬤嬤氣得臉紅脖於粗。

  她歎了一口氣。「嬤嬤,暖兒真的沒有同你作對的意思。可你非要我走,我也恕難從命。」

  「好,好樣兒的!」刑嬤嬤怒極反笑,「那你最好求神告佛,別讓我捉到你的把柄,到時我一定教你吃不完兜著走,就算請出大公子來求情也一樣!」

  撂完狠話,那瘦小的黑色身影怒而揮袖離去,獨留一臉苦惱的風尋暖佇立在原地。

  「唉。」她再歎了一口氣,感到一個頭兩個大了起來。

  有這麼個扎手難纏的嬤嬤在,她的拜師求藝之路好像越來越遙遠了。

  黃昏。

  和阿香一同掃完了全鋪子的風尋暖,把木屑全倒紮成了一麻袋一麻袋。收拾妥當後,準備和幾個學徒扛著送往灶下當燃料。

  邢恪無言地看著她忙碌勤勞的身影,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還好嗎?

  不對,她現在沒少腿缺胳臂的,打掃的動作比誰都還要勤快起勁,若問這個,她回答的肯定是「我很好」。

  那麼……嬤嬤罵了你嗎?凶了你嗎?

  不行,這麼問法,分明令她難以做人,教她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他一時躊躇,徘徊猶豫良久。

  罷了,還是上前去,直截了當告訴她,要她放寬胸懷,安心在邢家住下!

  「好,就這麼辦。」他釋然地松了口氣,便要抬起頭走向她,這才發現——眼前哪裡還有半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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