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退貨將軍看走眼 | 上頁 下頁


  「你……」蕭何氏大怒,面紅似血。

  「別惱別惱。」老國公趕緊安撫妻子,橫眉豎目地怒瞪兒子,低吼道:「混賬!還不快快滾出去,想活活氣死你母親嗎?」

  蕭翊人不發一語,只是伏在地上告罪地重重磕了三個頭,神色黯然地默默退下。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蕭何氏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袖子緊緊捂著嘴巴,淚如雨下。

  「唉唉,別哭,你自己的身子重要,這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國公慌了手腳,忙替老妻拭淚,不忘跟著罵道:「那個臭小子!看老子得閒了怎麼好好收拾他!」

  「那你現在去,現在就去……」蕭何氏推著他,淚光漣漣,激動地喊道:「你是他老子,你警告他不准納那個……那個目中無人的野女人……」

  「好好,我去我去,你還病著,別動氣啊!」老國公哄慰道。

  相較于蕭何氏的氣急敗壞,老國公對於兒子攜一女歸來之事,反應卻沒有那麼激烈,許是位高權重又出身百年公侯世家,對於男子三妻四妾一事向來視若尋常,自己在年輕時也納過幾房姬妾的,後是和妻子情感日漸深篤,便打發了後院眾女,一心一意和老妻相守。

  所以儘管在知道了兒子說要將那北地女子娶為平妻,他乍聽之下雖暴跳如雷,但也是因為兒子此舉做得太不厚道,簡直生生折損了兒媳的顏面,也讓他們兩老對這孝順有加的媳婦兒愧疚至極。

  可在老國公心裡,卻也覺得兒子長年鎮守北地,若有個知疼惜暖的妾照顧他亦是樁美事,只不過兒子此舉未免太莽撞,也沒提前通個氣兒打聲招呼,就這麼把人帶到了眼前來,任誰一時也接受不了。

  老國公一想到那個溫順的兒媳,想到這三年來,這孩子在府中竭盡全力、侍親至孝,誰料得到竟天外飛來此禍,他心下也不禁一陣悶堵作疼起來。

  「唉,冤孽,真是冤孽!」他沉重地歎息。

  誰會知曉,本來是人人看好的一對青梅竹馬小兒女,竟會在三年前,一切都變了樣……

  蕭翊人神情沉鬱地回到無銘堂,疲憊頹然地坐倒在榻上,揉著突突劇跳的眉心,只覺腦子很脹、很亂。

  他以為執行自己的決定很簡單,可是自昨日到今天,所有的事情彷佛脫離了他的控制,包括傅良辰居然不哭不鬧,反而把他和瑤兒、甚至是一干隨行蕭家軍的寢食居所安排得妥妥當當,連他刻意想挑剔都尋不出錯處來。還有娘突然急病暈倒,她在娘床前守了一夜,她仰著頭強忍著淚意懇求他的模樣,在在打亂了他尋思好的計畫。

  砰地一聲,他一拳重重擊在結實的紫檀木榻上,力氣之大,硬生生砸出了個微微下陷的凹洞來。

  「可惡!」這是她虧欠他,並非他先負了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卻天殺的一絲絲的愧疚感?

  他深吸一口氣,神情又冷硬起來。

  不!她便是仗著他的心軟,仗勢著那十多年的「兄妹情分」,這才逼得他進泛失據、受人左右。

  她坑害了他一次,他絕不會蠢得再給她有第二次的機會!

  「蕭一!」他沉聲喚道。

  一個黑影倏然閃現半跪在他面前。「屬下在。」

  「搜集少夫人這三年內在京城、府中的一言一行,我要知道她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他頓了頓,複又堅定地續道:「有何錯處和弱點。」

  「主子?」蕭一怔住,還以為自己聽錯。

  「七天,我給你七天的時間。」他冷冷地道。

  「是!」蕭一微凜,慨然應道。「屬下必不辱命。」

  那黑影又瞬間消失在面前,蕭翊人神色漠然不動,只是望著屋外漸漸大亮的天光。

  傅良辰,倘若你當真不放手,當真還要執迷不悟,那麼,莫怪我,是你把我逼到與你敵對的位置上。

  曾經,他會把她好好捧在手掌心,一輩子疼愛她這個幼妹的。

  本來,一切可以不必演變到如此的仇視對立的局面。

  記得她小時候,那粉團似的一點點、動不動就害羞的小人兒模樣,好似還在他眼前,紮著兩隻獅子滾繡球髮髻,抱著桃花枝追在他身後,歡喜地喊著「翊人哥哥、翊人哥哥」。

  他神思恍恍惚惚間,彷佛流光飛舞、倒轉回到了從前……

  五歲的小良辰,噙著淚汪汪的眼睛,滿心依賴地巴巴仰望著他。

  七歲的小良辰,總是不長個子,不知吃了多少的米飯落肚,卻連個影也無。

  十二歲那年,她的個子雖然還是嬌小,卻已出落成清秀佳人模樣,雖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可眼兒彎彎,嘴兒彎彎,淺淺噙笑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的從容恬淡氣息。

  茶要給他喝,後來他嫌煩了,索性直接告訴她,他一喝茶便想睡,見茶就生厭,然後,她就識趣地再也沒有烹過任何一次茶給他了。

  她十四歲那年,十九歲的他已經進了蕭家軍京城大營內成為先鋒,帶領軍隊一次又一次地剿滅京城鄰近為禍百姓的山寨巨匪,她便熱衷於替他縫製老牛皮的靴子、護甲,手上落得傷痕處處。

  他初始覺得窩心,也覺得她真是個傻的,一個妹妹何必為哥哥做到這樣的地步?值嗎?

  可後來,他才知道她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在為他做這些事。

  她一步一步地,像織網一樣,密密地把他織進她的世界裡,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想成為他的妻……他痛恨這樣被算計的感覺,卻又每每在看到她認真又虔誠地替他做這個、做那個時,所有惡聲惡氣的話全吞回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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