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癡心好朋友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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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意識仿佛漂浮在冰冷的大海裡,好像什麼都很模糊、麻木、不清楚,但是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深夜,她回到家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慢慢地把頭髮吹幹,穿著厚厚的睡袍,煮了一壺濃濃的咖啡,然後打開檯燈,開始趕畫稿。 她關掉手機,拔掉室內電話線,把套房的門鎖鎖上,就這樣一直畫,直到隔天下午三點,近乎神跡地趕完了整張圖,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用吹風機的冷風吹乾圖,卷起放入塑膠畫筒裡。 她臉色蒼白,神情卻十分平靜地換了外出服,背著畫筒打開門,才一跨步,腳下突然踢到了某樣東西。 是一盒包裝精緻的蛋糕禮盒,上面還貼了張字條。 陳蘭齊: 這是你最喜歡的那家重乳酪蛋糕,吃完了以後,打個電話給我。 PS:我們「真的」需要好好談一談。 項康 她麻木地看著那只禮盒,隨即拎著走。 到了出版社交畫稿的時候,她順便把那盒蛋糕送給童書部門的編輯們,並且告訴她的責任編輯如姐—— 「我隨時可以出發到德國,如果他們真的需要我派上用場的話。」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給老闆!」如姐忍不住歡呼。 回家時經過便利商店,陳蘭齊進去要了一個大紙箱,回到家後,通知鎖匠來換鎖,最後坐下來,把歷年來項康留在這兒、以及她為他準備的每一樣東西,一樣一樣地裝進紙箱裡。 包括他送的那罐早已用盡了,她卻連瓶子也捨不得丟的「清秀佳人」香水,他去美國開會時替她帶回來的「彼得潘與小鈴鐺」雪花球,他和上上一任女友去峇裡島玩,順道買回來送給她的一件淡紫鑲金邊的沙龍……林林總總共十幾樣,都是她珍惜得像稀世珍寶的禮物。 在紙箱的最上面,她放上了給項康準備的那只綠色的胖耳杯,還有他最喜歡聽的幾片艾維斯.卡斯提洛《Elvis Costello》的CD,以及半磅他最喜愛的爪哇咖啡豆。 她在紙箱上用黑色簽字筆寫了他家地址,然後在封箱之前,寫了一張字條放進去—— 對不起,我想我不適合再做你的好朋友了。 陳蘭齊慢慢地將箱口貼好、封住,指尖冷得像冰,卻從頭到尾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和停頓。 她必須自救。 在心因絕望與羞愧而痛苦得碎裂成千千萬萬片時,就算顫抖著手,也必須自己一片片把它撿回來。 從國小到現在,她整整暗戀了他二十年。 如果她花了二十年的時光還是不足以讓一個男人看見她、欣賞她、並且愛上她,那麼這份癡戀,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與失望,心動與心碎…… 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在聽著他與新女友之間的點點滴滴情事時,露出感興趣的笑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不去可憐地巴望著他每回戀情結束時,暗自祈禱著,或許他下一個戀人就是自己? 而且,這次真的不一樣。 他已經找到他生命裡的溫蒂…… 他就要結婚了。 突如其來的劇痛狠狠踢中她的心口,陳蘭齊緊緊揪著衣襟,死命憋住險些崩潰決堤的哭泣衝動,痛苦到痙攣得彎了腰—— 不。她不哭。她不會哭。 這二十年來,她已經為了自己的一廂情願流了夠多的眼淚,甚至,超過了她這一生應有的淚水配額。 她雙眼乾澀目光平靜地環顧屋裡一圈,確定沒有漏失掉任何屬於他的東西,直到目光落在窗臺前,突然一震—— 那盆未開花的紫色水仙花。 傳說中,花開的時候,香氣會替守護它的人帶來幸福…… 陳蘭齊眼裡湧現濛濛水霧,鼻頭一酸,喉頭一哽。 可是,她等不到花開了。 於是當晚,陳蘭齊將它送給了「衝浪板PUB」那個好心的短髮女子,希望這盆紫色水仙花能夠在她手中綻放,為她帶來自己從沒能擁有過的幸福。 然後,她帶著行李箱到了一家旅館投宿,直到辦好了德國簽證後,隨即搭上飛機離開臺灣。 陳蘭齊失蹤了! 打從「慶祝宴」那晚開始,他猛打手機給陳蘭齊,她無論如何就是不接,偏偏官香華還因為他不願意在宴會上宣佈訂婚的事,跟他鬧了一整夜。 隔天他有重要的會議要開,下午也有診,好不容易中午抽空飛車去買了陳蘭齊最愛的重乳酪蛋糕向她「賠罪」——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並且留下一張字條,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回電。 就連她家的鑰匙都派不上用場。 可惡!他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陳蘭齊這傢伙!」項康焦躁不安如囚在籠中的怒獅,氣憤的抬手爬爬頭髮,「連家裡的鎖都換了,她到底吃錯什麼藥?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就算他和香華談論訂婚的事沒有事先向她報備,這點的確不夠朋友、不夠意思,但是、但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他這次和香華是認真的嗎? 虧她還口口聲聲說他們是好朋友,為什麼連半點生氣的預兆也沒有,就突然間在他頭上扔了個這麼大的炸彈,炸得他頭痛欲裂、五內俱焚。 這算什麼二十年知心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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