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皇帝斷我純情路 | 上頁 下頁
十一


  原來她天生體質特殊,心脈氣血運行得比常人較為緩慢,所以能在毒發後撐到太醫來到,經一番金針度六之後,依此作依據研製出該毒的解藥。

  因她之故,太醫院裡幾年來就多了十數種珍奇毒物的解藥,以至於後來再無人對太子下毒,宮內的鴆殺之舉也因此消停了幾年

  只是這些年來她自己知道,原本一年也打不了一次噴嚏,可在屢屢中毒之後,身子已然虧損了大半,不管春夏秋冬,手腳總是極度冰冷,就算衣服穿得再厚也不覺得曖。

  這一切,原都是她應該做的。因為她是奴婢,天生就該護主。

  而且就算為他死了,哪怕做鬼也是歡喜的。

  她一直、一直都是這麼認定的,直到……

  「阿童姊姊?」

  阮阿童猛然驚覺,冷汗淋漓心悸未消地回望著阿婉滿是關懷的小臉,有一刻彷佛神魂還沒歸來附體,神情愣怔茫然如傻。

  呵,是啊,往事早已不堪回首,而兀自糾纏著從前的自己,不是蠢笨的傻子又是什麼?

  「怎麼了?」她將拿在手上良久,才打了一半的流蘇繡子放回膝上的小籃子裡。

  「皇上下了朝回寢宮沒見著人,正氣吼吼命人滿世界地找你呢!」阿婉松了一口氣。「好姊姊,快跟我回去吧,你不知道你一不在,皇上跟變了個人似的,雖仍是那張妖豔非常、美麗絕倫的俊臉,可一開口,卻幾乎快把人給生生吞吃了!」見阿婉一副餘悸猶存的模樣,她有些想笑,卻也頗感無奈。

  就連他的喜怒,也全賴上她了。

  「知道了。」阮阿童歎了口氣,緩緩自花間大石上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埃,可才走了幾步,突然又側首問道:「去問一下禮事房的周公公,都隔十日了,是不是該把妃嬪們侍寢的群芳冊送到寢宮,給皇上挑挑?」阿婉腳步一頓,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怎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她溫和地問。

  「阿童姊姊,你明知皇上最近對你……你怎麼還、還……」阿婉欲言又止,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怏然。

  「阿婉,你原是懂得的,怎麼現下又惰了?」她微微一笑,清秀臉龐有些倦然。「皇上是明君,是寬厚的主子,可有些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但是這些天來,皇上待姊姊……連我們在一旁看著的都感動了,姊姊你怎麼還能這麼無動於衷呢?」阿婉說不出是羨還是歎。

  「不只他沒變,我也一樣。」她的笑容有一絲悵然,「阿婉,做奴婢的忌諱很多,其中有一項最最要不得的,便是身為下賤,心比天高。可偏偏,我就是這樣一個犯大忌之人。」「阿童姊姊……」阿瑰怔怔地看著她。

  「既然自知自不量力,就別往死路裡奔。」她眸光低垂,笑意黯然。「我是這樣下了決意的。」決意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直到終有一天再也見不著他的笑眼身影為止。

  「阿童姊姊,人想得太明白太清楚,會很痛苦的。」良久後,阿婉搖了搖頭,「胡塗一點不好嗎?」

  「是啊,世上最聰明的,便是懂得領會真真假假、得過且過的道理。」阮阿童溫柔地道,掩住了所有的情緒感知。「所以我才是那真正想不開的笨人哪。」

  就因為曾經事事較真,才落得半生跌宕、狼狽不堪。,也因為曾經大膽妄想,才知道被打回原形後,會有多痛、多可怖……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在數算著日子,一天又一天,早晚能把心倒空了,真正無求了,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阿婉看著她,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閉口不言。

  察覺到她臉上掠過的那抹不平之色,阮阿童便知道聰慧如阿婉,此刻只怕也是在心裡暗忖她的不識好歹,居然對皇上的柔情蜜意拒於千里之外。

  這樣的小女兒心思,她懂,她全都明白。

  可是有些東西曾經摔碎了,要完好無缺拼回,又談何容易?

  況且,值嗎?能嗎?

  十指如枯筍,揉癢天生鈍,縱有相思淚痕,素把拳頭搵……

  「皇上。」

  阮阿童清秀的臉上還是那麼靜靜的,謹守分寸禮儀,微微欠身一福,姿態優雅,堪為宮女之典範。

  但,玄清鳳卻看得怒火中燒。

  傷才好了,這丫頭又遠遠地站離他十步之外了,真真是上天派來克他的!

  「跑哪兒去了?」他連維持平常慵懶笑意的興致也無了,鳳眸微微眯了起來,「朕不是說過,要你在寢宮裡乖乖待著,一步都別跨出殿外的嗎?」她頭垂得更低。

  「虧朕今兒上朝還特別賣力,果決地處置了一千邊疆小邦滋擾之事,想著一下朝回來便能說給你歡喜,誰想得到興沖沖回來卻撲了個空。」他湊近她面前,雙手負於身後,狀似氣呼呼地瞪著她,「說!怎麼彌補朕?」

  「皇上怎麼說,奴婢便怎麼做。」她淡淡道。

  他驀然一喜,一雙鳳眸更加明亮了起來。「比如烤白薯,打繡子,做瞎食,奴婢都願意的。」「你——」他眸底光彩瞬間消逝黯淡了,忍了忍,最終還是微微咬牙道:「意思就是,除了這些之外,旁的你不願意做了?」他和她,彼此都心知肚明這個「旁的」,指的是什麼。

  「皇上睿智英明,洞悉人心,奴婢向來是佩服得緊的。」

  「阿童,別太挑釁朕了。」他眸底閃著危險光芒,唇畔揚起勾人心魂的笑,她沒有抬頭,光是聽見那懶洋洋的嗓音,心裡湧現不祥預感。

  「朕,畢竟是個男人呢,你也知男人最禁不得激的,事關尊嚴,容易衝動啊!」

  她心下一陣慌亂狂跳起來,頓時後退了一步。

  氣勢一弱,登時兵敗如山倒……

  玄清鳳緩緩俯下身,長臂一舒,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裡。

  她想抵抗,心知不過是蜻蜓撼柱,只得僵硬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就不信她全身緊繃得像石頭,面無表情的乏味模樣,他還「吃」得下去?!

  可事實證明,阮阿童還是太小瞧了一國之君「氣吞山河、海納百川」的好胃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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