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沽嫁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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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雪鳳紋信封上,敬啟者清清楚楚寫著「談珠玉」三個字。 「談珠玉……」她閉上雙眼,珠淚撲簌簌地墜落。「真的是給我的!」 那夜,談珠玉像個小孩子般又哭又笑,抱著那封信在房裡快樂地轉圈圈兒。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抑下幾乎滿溢出來的喜悅與快活,坐了下來,親手磨了一汪濃濃的墨,小手還在輕抖,足足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得以提起筆。 她只寫下三個娟秀墨字:我等你。 將字短情長的書信託付出去後,自那日起,她便日日數著他的歸期。 七日後,第二封家書先返。 天冷了,庫房收有銀狐裘。 「傻瓜……」她眼眶濕濕的,小巧鼻尖紅紅的,卻是忍不住笑了。「跑死馬就為了暗示人家穿暖點兒?夥計們要知道了,肯定會笑的。」 可她的心窩卻為這短短兩句話而發熱,溫暖得不得了。 家中諸人皆安,生意但好,請爺勿憂。 七日後,第三封家書再返。 生意諸人素來放心,無可掛懷。 她喉頭哽住了,胸懷滿溢著深深的快慰和喜悅。 這個家託付到她手裡,原來他一直都是相信她的。 強忍住感懷歡喜的淚水,她迫不及待提筆疾書:妾新烘了茶葉,給爺歸途上喝。 他的回信寫著:此茶香,可廣量生產。 她展信一閱,不禁笑了,眼底閃動著明媚歡悅的笑意。 果然是鳳爺,果然是商人本色呀! 談珠玉提筆款款回信:謹遵爺諭。又,天寒地凍,近日運河淺灘凝冰處處,行舟走船務請小心珍重。 尚不到七日,他的回信就到了。 好。 好一個言簡意賅的爺,這下子直是累掛一海票人了吧? 她噗地笑了起來,聲若銀鈴般清脆可愛悅耳。 一靂伺候著沏茶的若兒不禁滿臉欣慰,暗暗念佛感謝上天。 但是一個月的歸期之日過去了,他卻沒有回來。 非但如此,就連書信也再無一封。 她的快樂和期盼漸漸被揪心的擔憂與惶然取代,連連又寫去了兩三封信,可一樣石沉大海,毫無回訊。 日子沉重緩慢地輾過她的心,一個半月、兩個月……眼看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吃團圓飯了,可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的心深深地往下沉去。 談珠玉美麗的臉龐變得冰玉般的蒼白,她更沉默了,每日只是埋首於滿滿的賬冊之中。 她心底隱隱約約明白,他是後悔了。 後悔對她和顏悅色,後悔對她打開心門,後悔……這一切。 「主子。」 「嗯?」她抬頭。 直待看見若兒心疼的眼神,她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哭了。 她伸手粗魯地抹去頰上淚痕,極力面無表情,若無其事道:「我餓了,有什麼好吃的嗎?」 若兒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最後也只能一歎,默默她去為她張羅吃食。 待若兒一離去,談珠玉的堅強平靜又成了一抹深深的苦澀。 才低著撥了幾枚算珠子,門外突然響起兩下輕敲。 「請進。」她以為是若兒回來了,沒想到一抬眼,卻看見面色遲疑的水月坡。「水總掌櫃有事?」 水月坡嘴巴微張,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噤聲不敢言明。 「不要緊,有什麼事兒說出來大家商量。」她溫和地開口,「總掌櫃直說無妨。」 猶豫再三,最後水月坡艱難地開口:「玉姑娘,屬下終於查知了爺的消息……」 「你有他的消息了?他還好嗎?他沒事兒嗎?」她小臉迅速亮了起來,急迫焦急地問,「他——我是說爺,究竟被何事耽擱了?要緊嗎?可需要府中人手支援?」 「皇上欲將禦妹寶如公主賜婚給鳳爺……」他同情地直視著她,「所以爺至今猶在皇城內,未能如期歸返蘇州。」 皇上欲將禦妹寶如公主……賜婚……給鳳爺…… 寶如公主。賜婚。鳳爺。 轟隆隆的巨雷狠狠劈入腦子裡,談珠玉全身一僵,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原來……如此。 她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不是很合理嗎?至高無上的皇家,和富甲天下的钜商聯姻,這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她小時候看過的傳奇本子上,也都這麼寫的,不是可怕陰森的虎姑婆,而是富貴吉慶的才子佳人大團圓。 她閉了閉眼,卻突如其來地感到呼吸困難。 「玉姑娘?」水月坡有一絲憂慮地喚。 「我沒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眼神己然恢復鎮靜清明。「既知爺平安無恙,又蒙皇上賜婚,大夥兒不只該放心,還該為爺高興呢!」 水月坡怔怔地看著她。 玉姑娘得知此事,應該比誰都要震驚難過才是,可為什麼…… 他的視線落到她指節緊握泛白的雙手,瞬間明白過來。 水月坡無聲地歎息了。 在得知他將娶公主的那一瞬間,談珠玉終於領悟到了一個事實—— 她永遠只會是他的小妾,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成為他引以為傲的愛妻。 「傻子,要不你還以為自己會是個什麼?」她的臉龐蒼白得像個褪色的舊布娃娃,雙手緊緊地環住自己,「而且你到他身邊,也就只是為了報仇,現在就快要成功了,你還有什麼不心足的?」 他只管娶他的公主,她自報她的仇,一點也沒有任何干涉妨礙,不是嗎?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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