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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談珠玉每每想起這個,突然就會變得想哭;情緒敏感纖細愛哭也是害喜十惡不赦症狀之一,也是她最想戒掉的陌生習慣。

  因為她的疏忽失責,令鳳徽號損失甚钜,雖然他將所有賬冊盡收了回去,也不讓她知曉後來事情究竟怎生處置了結,但是她心底總掛記著這樁悔愧的重大錯誤。

  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誰出賣了鳳徽號?

  沒能揪出這個內賊,她心底始終隱隱不安。

  「主子?」若兒快手快腳地縫起小鞋子小襪子,偶一放下針線,恰巧看見她神色鬱然。「你要多多好吃好睡,將養身子才是,萬萬別再操心勞神了。」

  「知道了。」談珠玉回過神來,溫婉一笑。

  也許是肚裡懷著孩子,激發了她細膩柔軟的母性,她美麗臉龐上的精明與敏銳,慢慢被溫暖柔和的神情取代。

  就算面上倔強,可每當她低頭輕撫著肚子時,眼底眉梢的憐愛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哎呀,婢子忘了小廚房裡的灶上還燉著參湯呢!」若兒啊地一聲,急得跳了起來。「主子,你稍等一下,婢子去去就來。」

  「不急,當心腳下。」看著若兒急腳貓似地往外沖去,她忍不住笑了,高聲叮嚀。

  若兒一不在,屋裡又靜得悄無聲息,分外聽聞得屋外蟬聲唧唧,清風習習而來,好一派盛夏悠悠時光。

  她望向窗外,這才瞥見在外頭濃綠樹蔭下,有一個高大身影靜靜佇立。

  談珠玉心頭一熱,屏住呼吸,癡癡地望著那熟悉挺拔的形影。

  他是來看她的嗎?可為什麼他不進來呢?

  難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是他生命中不願面對的一大困擾,所以才致使他連想跨進她房裡的欲望也沒有嗎?

  她黯然神傷地低下了頭。

  當晚——

  夜裡難寐,只要一合上眼,夢境就紛紛擾擾而來。

  她夢見了爹娘,夢見了囡囡,還夢見了——他。

  朦朧之中,他厭惡的眼神卻那般清晰,她情急地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把揮開,踉蹌跌坐在地。

  「我懷的是你的孩子……」夢裡的她再也抑不住痛楚委屈的淚意,哽咽飲泣。

  「來得真不是時候。」他眼底嚴厲憤怒之色令她戰慄。「我最痛恨人利用我,是你利用了我,得到這個孩子!」

  「不……不……」

  談珠玉驚醒過來,心跳又急又快,這才發覺自己滿頰的冰涼。

  她竟該死的又哭了!

  用罷午飯後,談珠玉獨自撐著油桐花傘,擋住灼熱陽光,在園子裡散步。

  她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地想想。

  肚裡的孩子是她的王牌,無論如何,都是她地位的倚靠和保障。

  除此之外,她根本不需要去理會商岐鳳在不在乎、愛不愛這個孩子。

  一切都是出自利害關係的利益交換。

  她現在該好好思考的是,要如何利用這個孩子幫助她在短時間內,將所有被收回的權勢一一要回來。

  談珠玉回復昔日自信,她很快下了一個決定,明日就借詞身子不適,再央請紀太醫向爺言及孕婦心神耗弱不寧,若未多加關懷調息,恐有礙胎兒生養。

  她終於笑了——重新掌握局勢的感覺真好。

  「喲,這位是誰呀?」一個甜膩膩的聲音響起。「笑得這般開懷,倒似肚裡懷的不是孩子,是金子呢!」

  談珠玉戒備地停住了腳步。

  嬌豔的桃花和清麗的幽蘭、海棠手上挽著花籃子,連袂而來。

  「桃花姊姊說笑了。」她淡淡地道,並不願再多做衝突爭執。

  「唉,事到如今,我們這些怨婦也只能說說笑,聊作自娛自憐罷了。」桃花怨毒的雙眼像是要放出飛箭來。「難道這也犯了你的禁?」

  幽蘭拉住桃花的衣角,「別說了,咱們現在不比人家是香餑餑,萬一惹得人家不快,向爺告狀可就慘了。」

  「這陽光太熱毒了,這兒也並非說話之地,請兩位姊姊好走。」談珠玉若無其事地欠身,神色淡然地就要舉步離開。

  「是呀,也請妹妹好走——」桃花笑得好不燦爛。

  談珠玉始終沒有放鬆對她們三人的戒備,可是卻忘了背後,一股大力猛然自背後襲來,她想反應已經來不及了!

  「不——」

  被推下湖的談珠玉被冰冷湖水淹沒的刹那,本能地緊護住了肚子,腦中唯一的念頭只有肚子裡的胎兒——保護孩子——她的孩子——

  寶寶……

  「你們做了什麼?主子!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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