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到岸請君回頭望 | 上頁 下頁 |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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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侍郎心中警鐘大作,聲音冷了下來,隱含告誡。「夫人,咱們女兒性情靈秀良善,日後做個家宅主母是遊刃有餘,我只想她一生平安和樂,無風無浪無災無憂,夫人你不是也這樣期望的嗎?」 徐氏眼眶紅了,隱隱癲狂諷刺地笑了起來。「我以前都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為何我那好大嫂敢瞧不起我這個出嫁女,甚至連我的女兒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不就是因為我夫家官輕位卑出身低嗎?」 安侍郎眸底閃過一抹痛色,手腳發涼,輕聲道:「夫人,為夫知道你傷心過甚,亂了心神,你不是有意這樣說的。」 徐氏高高昂起頭來,目光令他遍體生寒。「不,這便是我的真心話!那個女人出身還不如我,卻因嫁了我大哥就能把我踩在腳下,這樣的羞辱輕蔑,正是因為我沒能嫁個貴婿——所以我絕不讓我的女兒重蹈覆轍,再嘗到和我相同的苦頭!」 安侍郎深深盯視著她,彷佛面前不是自己恩愛相依多年的妻子,而是個陌生人…… 他心口酸澀難言,半晌後,緩緩起身,低聲道:「女兒的事自有我來料理,夫人只管好好養病,莫再叫為夫和魚姊兒日夜擔憂了。」 「趙家的親事我不同意,我是魚姊兒的親娘,她的婚嫁自有我來張羅。」 徐氏強硬地道,「老爺,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老爺還是不要越俎代庖了。」 「我才是一家之主!」他一急,霍然起身,「女兒的幸福我說了算!」 「老爺是想跟我撕破臉了?」徐氏破罐子破摔,尖聲道:「好,好……那你就是逼妾身在趙家來提親之時,當眾給趙家難看了?」 「你——你——不可理喻!」安侍郎氣急跺足,幾乎落淚。「夫人,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徐氏冷笑。「你怎麼說都行,可魚姊兒是我的心肝肉兒,我定要她好好為我這個娘親出一口氣……眼見皇上選秀這樣一條青雲路,我就是拼著老命也要把我的魚姊兒送上去!」 安侍郎已經聽不下去了,當場大怒甩袖而去。 徐氏對著丈夫的背影又哭又笑,咬牙切齒喃喃自語道:「別以為我娘不在了,你們人人就可以欺我……我還有我的魚姊兒,我嫡嫡親的女兒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落難的……」 稍後,安侍郎到安魚繡樓中只交代了兩件事—— 「趙家會儘快挑選吉日前來提親交換庚帖。」 「你娘患了心疾,近日得靜養,我會安排人好好照顧她,待你出嫁了後,我再告假陪她出門散散心,鬆快鬆快。」 安魚凝視著眼眶泛紅,神情落寞的安侍郎,半晌後什麼也沒說,只是親手斜了杯熱熱的蔘茶遞給他。 「爹爹,天寒,您裡外奔波,辛苦了。」 安侍郎心頭一暖,接過蔘茶飲盡,啞聲道:「爹不辛苦。」 只要一家老小平安,便好。 然而安侍郎的一腔慈父心,卻在翌日後成了泡影…… 乾元帝正式下詔,七日後,擇京城從五品以上官員家中十五至十七芳齡秀女入宮備選。 三日後便是魚姊兒及笄日,安侍郎原還想著搶這幾日的空漏趁機和趙家訂親,可沒想到趙家卻暗中傳來了一封信,信中是趙大人百般慚愧歉疚之詞,說是其夫人原來昔年已和世交夫人為兒女訂下娃娃親,不過礙于兩個孩子都小,沒把親事對外公佈罷了。 隨信而來的還有趙大人附上的一張店鋪契紙,以示賠罪致歉。 安侍郎氣得險些當場撕毀那信與契紙,最終忍下了,卻是提筆洋洋灑灑寫了封信回去,那張店鋪契紙也夾帶而回。 安魚知道此事後,心中暗暗歎息,幾番思慮後,親自去勸了父親。 「世上之事,俱離不了『趨吉避凶』四字,趙大人想必亦作如是想,爹爹無須為了此事氣壞身子。既然聖命難違,女兒就去宮中走上這麼一遭,待落選回家,爹爹將來再替女兒找個好人家便是了。」 安侍郎看著目光清澈鐘靈毓秀的女兒,不禁悲從中來。「魚姊兒……」她溫柔一笑,「爹,莫擔憂,想入選君側難,可要想落選,那就容易多多了。」 如何才能討好、或是得罪後宮那些老嬤嬤尚宮,宮中林林總總這些老一套兒,她也知之甚詳。 也罷,就當再舊地重遊一回,和前世做個追悼吧! 樂正婥在知道乾元帝允了選秀,並且這一批秀女家人子已然進了皇宮外宮的容巷之後,立時在長樂宮裡狠狠地砸了那只向來愛不釋手的青花瓷茶碗! 皇上……皇上這是厭了她嗎? 她清麗脫俗宛若仙子的臉龐此刻盛滿憤怒與驚慌,還有怎麼也克制不住的深深憤怨……身子顫抖,照兒忙扶住了。 「皇上怎能這樣待我?」她氣得掉淚,朱唇咬得緊緊。「本宮這些年竟然熬成了個笑話!」 特意進宮的樂正夫人心疼地看著女兒,「娘娘,您也別太心焦了,想來皇上也只是礙于祖制,禁不起百官大臣們輪番進奏,這才下旨選秀,走個過場堵一堵那些人的嘴……您想,皇上這幾年幾乎獨寵於您,後宮之中也唯有您能為皇上誕下皇嗣,這不就足以證明,皇上心中只有您一個嗎?」 樂正婥玉臉陰沉不定,柳眉蹙得緊緊,內心掙扎而煩躁。「娘不知,那良河日前已經告老出宮了。」 樂正夫人一愣。「皇上御前內侍大統監的那位良公公?」 「不是他還有誰?」她心煩意亂地一拂大袖,跌坐榻上,神情陰鬱,微微咬牙。「雖然對外說法是良河年老體衰風濕骨痛,親自向皇上請求告老出的宮,可本宮命人打探過了,良河那侄子在接到良河後便急匆匆出京歸鄉……這個中定有玄機,本宮猜想定是良河有什麼事惹怒了皇上,否則何至於此?」 樂正夫人陪笑道:「娘娘,即便是如此,不過是個閹人罷了,又哪裡勞您為他操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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