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不敢愛女友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周錦初惶然地偷瞄著面色緊繃沉默的符浪,一時之間,心慌意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生氣了。

  而,她卻是在害怕……

  周錦初心底十分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反應會這麼激烈。

  除了是不習慣被改造成一個完全陌生、突兀的自己外,其實,她更害怕符浪已經發現到原來她有多麼平庸,甚至乏味得令他興致缺缺了。

  所以他想要改變她,想要讓她從裡到外,都變成他喜歡的那一型女孩。

  夜晚,時鐘指針走向深夜十一點,周錦初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床頭櫃旁那盞檯燈溫暖不了什麼,只照映出她的影子有多麼地落寞。

  她的胸口像被某個無形的力量揪得死緊,無法好好地呼吸喘息,只能勉強壓抑著,逼迫著不去想──他們倆,有多麼地不適合。

  「快睡……」她喃喃,努力閉上雙眼。「不要再胡思亂想,睡著就好了,等明天睡醒,一切都還是好好的,什麼也沒變。」

  可是腦子卻自有意識,怎麼也不肯順從她的意志。

  他真的生氣了,他氣她不懂得感激他的用心,不懂得接受他的好意。

  她承認,今天自己真的表現得很糟糕,不但不知感恩,還當頭潑了他一大盆冷水,讓他下不了臺,這統統都是她的錯。

  可是在內心深處,卻有股陰暗的恐慌感死死地咬住她,不斷拉扯著她往那絕望深淵直直向下沉……

  聊得來又如何?懂得照顧他、體貼他又如何?

  男人是視覺系的動物,他們迷戀愛慕的,始終是那些傾國傾城的美色吧?

  包裝精美漂亮的禮物,才有吸引人想拆開、珍惜的欲望,這些年來,難道她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還沒嘗夠被當成次級品的滋味嗎?

  國二那年,她曾暗戀過帥氣的班長,可是班長喜歡的是留著長髮,說話輕聲細語,笑起來甜美溫柔的副班長。

  高中畢業那年,她鼓起勇氣問心儀已久的籃球隊隊長,放學後要不要一起去吃冰?結果英挺的隊長說:「如果你可以約出你們班的班花,我就去。」

  後來,她再也沒有暗戀過任何一個男孩,也沒有主動開口約過任何一個男人,她就這樣默默地念完大學四年,默默地投入職場。

  出社會後那為期不到三個月的短暫交往,也只是一個男同事有意無意地接近她,最後不知怎的他倆就成為「男女朋友」,後來那個男同事又在她不知不覺間去親近了其他的女同事,轉過頭來跟她提分手。

  可笑的是,他們甚至連手都沒牽過。

  「錦初,你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但是我和你在一起卻沒有戀愛的感覺,你好像是我姊姊,雖然我的年齡比你大……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應該是我不夠好,配不上你吧!」

  最後,他只留下了這樣的一番話,隨即就和別的女孩手牽手共創他們的幸福燦爛人生去了。

  對於那次的「失戀」,其實她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從頭到尾都是懵懂的狀態,只是覺得什麼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就變成了某人的女友,再然後,一切又結束了。

  也許,她真的是愛情絕緣體,不管是男人還是戀情,一碰到她就自動掛點當機,看來以後只能相親結婚了。

  可是符浪突然其來的告白,卻打亂了她所有規規矩矩的人生計劃,也讓她那顆早就被教導馴服得老老實實的心,再度失去控制地跳得癲狂。

  然後呢?接下來會怎樣呢?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感覺有股灼熱濕潤霧氣漸漸在眼眸裡聚攏,她猛然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硬生生抑下那股脆弱自憐感。

  「算了,既然睡不著,還是把沒做完的企劃案趕一趕吧!」她大聲宣佈,像是要向自己證明,一切都很好。

  只要她不再庸人自擾,他和她之間,就絕不會有事……

  儘管周錦初端正地坐在計算器桌前想工作,可不知怎的,今天的夜晚卻靜寂得可怕,她只好打開音響,胡亂地選了個電臺聽。

  突地,一個不曾聽過的憂傷旋律和低沉沙啞男聲,輕輕地自音響裡流瀉而來──

  一開始就是贏不了的遊戲,為何我還是固執地玩下去
  所有的遊戲規則都由你定,而公平競爭你卻沒寫進去
  為了下一步棋我苦苦發呆,這一跤我註定要狠狠的摔
  我挖了個墳墓將自己掩埋,我甚至不肯定你有沒有愛
  我輸了我輸得徹徹底底,無法翻身
  贏不了贏不了這場遊戲,我太認
  我活該,所有的勸阻我都不加理睬
  我明白這遊戲一旦結束無法重來
  別讓我輸得太快……

  一瞬間,她像被一記重拳狠狠擊中了。

  周錦初鼻頭酸楚,一顆心劇痛難忍,倉皇地試圖關掉這一首字字句句彷佛唱中她最軟弱心事的曲子。

  可是晚了,痛苦已經對著她砸來,而眼淚,再也抑不住地奪眶而出……

  深夜,符浪坐在基隆港的堤岸邊,望著在霧氣中隱隱閃爍的船火。

  啪地一聲,他又捏扁了另一罐喝完的啤酒罐,眉宇間鬱色沉沉,糾結的胸口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傷春悲秋是女孩子的玩意兒,對他而言,不管多天大地大的事,只要讓他跳一場高空彈跳、競飆一場極速賽車或是沖它幾個瘋狂刺激的大浪,一下子就能解決的。

  可是自從下午送小周回家後,他踩下油門就往八里方向飆,到山上找了一個舊識好友,兩個人痛痛快快比了一場又一場的賽車。

  但,依然無法真正宣洩心裡的鬱悶揪痛感。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番好心,卻換來她義正詞嚴地「教訓」了一大頓,就只差沒直接指著他的鼻頭罵他多管閒事。

  符浪怎麼也不明白,她明明是個年輕的女孩,正是朝氣蓬勃、從最青春步向最嬌豔的年華,為什麼偏偏把自己搞得灰撲撲又死氣沉沉的?

  她到底有沒有真心看待他們倆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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