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報恩妻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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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人,」劉常君心下滿是沸騰的恐懼和惶急,但他極力想鎮定下來,慢慢把話問清楚,卻抑不住聲音裡的發顫,「你剛剛說的是,山東有盜賊橫行,很危險嗎?」 「呃,是、是啊。」吳大人呐呐道:「山東府尹轄下不力,治理無善,也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聽說這回被人參上了好幾本,萬歲爺好生震怒,我以為啊,這次……」 餘下的話,劉常君全沒聽進耳裡,深深驚悸在腦門炸了開來—— 盜賊如毛……危險…… 「秀兒。」他臉色瞬間慘白如冰,跌跌撞撞地排開眾人,瘋了般地拔腳狂奔。 秀兒,他的秀兒。 他向御林軍馬隊借了一匹坐騎,搶前翻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腹,駿馬昂首嘶鳴了一聲,撒開四蹄飛快奔出皇城。 風聲蕭蕭,迅速刮過耳際,他雙手緊緊握著韁繩,腳下驅策著馬兒奔得更急,無比的恐懼狠狠擰住了他的心臟,震耳欲隆的心跳一下子近一下子遠,轟然如暴雨前的驚雷。 老天,求求你,讓她還沒離府,求求你…… 終於回到狀元府,他急急躍下馬,韁繩隨手扔給了門前家丁。 「夫人呢?夫人走了嗎?」 「夫人?」家丁一愣,「回大人,沒見夫人出門啊!」 太好了,她還沒走……劉常君緊揪著的心總算稍微鬆馳了些,長長籲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渾身虛弱癱軟,雙腳幾乎支撐不住自己。 「知道了。」他揮了揮手,「把馬牽下去吧。」 「是,大人。」家丁疑惑地瞥了馬兒一眼。 劉常君強迫自己步伐從容地走進府,穿過花園,經過廊下,最後在佛堂門前停住腳步,下意識地先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面色淡然地推開門。 ……佛堂空無一人,只餘殘香嫋嫋。 他的心一震,立時又強自鎮定下來,喃喃自語:「不要緊,她沒出門,所以就是還在府裡。」 不在佛堂,那肯定是在臥房收拾行囊了。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腳步莫名地加快了,再沒有一絲自以為的渾不在乎,大步地繞過花廊,心裡不禁暗暗低咒起這狀元府邸的占地遼闊——大而無當,要來做甚?! 片刻後,來到寢居門前,他的腳步倏停,舉高手想敲門,卻又沒來由地遲疑了。 見了她,要說什麼? 他微蹙起眉,心下說不出的慌亂煩惱。 呃,不如就說,山東此際不太平靜,等過些時日再回鄉吧…… 不成,這樣她該不會誤以為他心軟了吧,只是尋個藉口將她留下? 或者該誆她,就說是皇上今日問起了她,所以為了避免皇上起疑,她還是暫且留在府中,日後找個機會再行離開便是…… 可萬一她問,要留到幾時呢? 劉常君越想越是苦惱,不由負著手在門前來回踱步,思量。 半晌後,終究是捺不住性子,索性一把就推開了房門。 「我回來了。」 屋裡,一片死寂。 他心跳漏了一拍,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移動僵硬的腳步,沉重如石地穿過空蕩蕩的花廳,走進同樣冷清清的臥室…… 她不在。 劉常君一下子仿佛被抽走了魂似的,怔怔地瞪著屋裡,已然沒有半點她存在過的痕跡。 花幾上那支眼熟的蝴蝶簪子下壓了張紙張,上頭字字娟秀的柳楷,熟悉得令他眼前驀然模糊了起來。 他拿起那張留書,修長的指尖冷得像冰。 夫君: 對不起!請容妾身再放肆最後一次,喚你一聲「夫君」吧! 十多年來恩義相連,回首前塵,悲喜難分,苦甜自知,妾身明白夫君過得辛苦,礙於母命,不得不允了我癡纏了你這許久,如今做個了結,想來終能好過些。 臨別之時,千言萬語,不知自何說鹽類,明知緣已離散,叨叨絮絮亦屬空言,可有一句話,若未能吐,此生難安。 想我這一生,不論錦衣玉食,或粗茶淡飯,可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陪在你身邊的每一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只要你難過,我心就痛,只要你是開心的,我就不自覺更歡喜,我知道我這樣很傻,可是情緣深種,無關報恩,就是畢生宿願。 想愛著你,想陪著你,想著和你看到老的每一個日出日落,春夏秋冬。 可現在,已是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妾身走了,望夫君千萬珍重己身,日後偕美眷歲月靜好,永結同心,一生福祿常滿,無苦無憂。 下堂妻,劉氏女,惜秀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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