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報恩妻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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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淚水模糊了他的臉龐,她仍然貪戀著這一份難得的、寧馨的凝望。 這是她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允許自己這樣主動地看著他的睡容,等過了今晚,也許那腔衝動的勇敢又將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多看一眼就好,再一下下,看著他兩道斜飛的濃眉,緊閉的長長睫毛,挺直的鼻樑,好看的嘴唇,想像著他深邃眸光裡盛滿了溫柔,想像著他對著她漾起笑容…… 帶著最美好的想像,劉惜秀就這樣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嘴角淺淺上揚,彎起了一朵幸福的笑容。 熟睡中的劉常君,不知怎的,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微微動了動。 好像哪裡飛進來了蝴蝶,在他臉上盤旋飛舞著,左撲一下、右撲一下…… 他覺得臉頰有些酥麻地輕癢,下意識抬手揉了揉鼻子,緩緩睜開了一雙惺忪睡眼。 那張蒼白小巧的臉蛋離得他好近、好近。 他心跳登時漏了一拍,立刻屏住了呼吸,幾以為自己眼前出現幻覺了。 秀兒。 他直盯盯地凝視著她,完全未曾察覺到自己的情難自禁…… 她又瘦了許多,小小的臉蛋還不足他的手掌大。 搞什麼?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是要她什麼事都別管、什麼活兒都別做嗎?她怎麼還能讓自己變得這麼瘦骨伶仃,好似一陣風吹就不見了。 一顆心深深絞擰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痛。 痛楚地閉上雙眼,他恨恨吐出了一記憤然的低咒—— 劉常君,你還是男人嗎?! 就算她是出於報恩才被迫下嫁,就算她眼裡心底始終沒有你,就算……你對她而言,只是一份天殺的承諾與責任,你也不該、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你是傻子嗎?」他睜開眼,灼灼黑眸隱約有淚光閃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要是覺得日子難熬,你就說啊!難道你沒舌頭嗎?不懂反抗嗎?要不你就是痛痛快快吼我一頓也好,誰要你過得像個小媳婦兒,有苦盡往肚裡吞了?」 她恬睡的臉龐微微一動,他滿腔的憤慨和懊惱霎時全咽了回去,噤聲不語,就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她。 「你真是個麻煩,天大的麻煩……」半晌後,見她睡得香甜,他這才敢再開口,喃喃自語道:「從兩歲進了我家之後,就沒有讓我有一日安生過。」 最早,總是害他被爹娘訓誨,說她一個小女娃可憐見的,身世極苦,要他這個哥哥學著懂事些,別忘了要多多關照、疼愛妹妹。 待少年時,她又像是跟屁蟲似地在他後頭轉悠,害他總是被同齡友伴取笑,心底憋屈懊喪了好些年,就跟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一樣。 後來長大了,家裡遭受變故打擊,她默默就這麼一肩挑起了沉重家務,相較之下,他這個長子更像是處處不如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死命讀書,以期將來金榜題名、怕眉吐氣。 但最令他備受打擊的還是——她竟然嫌棄他? 劉常君知道自己心底總卡著這個疙瘩,她的「報恩委身下嫁」對他而言,簡直是要命的恥辱和……重傷害。 難道我真這麼不值得你愛嗎? 「算了。」思及此,他的心又冷硬了起來,「隨便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吧,要瘦成了一把骨頭也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他狠下心腸背轉過身,就是不看她。 一盞茶辰光過去了……兩盞茶辰光過去了…… 劉常君僵持了很久,最終還是緩緩地、慢慢地轉回來,黑眸瞅著她沉睡的小臉,大手自有意識地替她拉高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 東方天光乍亮,慣常早起的劉惜秀就醒了。 她揉去了眼底殘存的睡意,習慣性地默默起身,不忍吵醒劉常君,繞過床腳下了床,不忘回頭瞄他一眼。 只一眼,心下又是一疼。 他熟睡臉龐上,黑眼圈嚴重暗青,昨晚他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怎麼會…… 「難不成昨兒半夜又起身到書軒念書去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低語道,「這般拼命,身子可怎麼受得住呢?」 劉惜秀神思恍惚地穿好衣衫,深秋天涼,便又加了性坎肩,走出花廳,見天色還早,甜兒和靈兒兩丫頭還未來,索性捧著盆子去外頭打了水,備了青鹽,好待會兒伺候夫君洗漱。 她自己就著冷水匆匆梳洗過後,細心地生了一小火爐的炭,燒滾了一壺水溫著,等夫君醒來要洗臉時,就可以把熱水及時添進冷水盆裡,免得凍著了他。 能這麼為他忙碌著,她心底有說不出的快活,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一抹幸福的淺淺暈紅。 唉,要是甜兒和靈兒天天都能這樣睡過頭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多幫夫君做點事,能親眼看著他接過自己送上的帕子、喝著自己斟的茶、吃著她親手為他烹煮的菜肴,最好是他還能偶爾抬起頭來,輕輕地對她一笑。 「唉,那就更好了。」她傻氣地妄想著。 門口響起了兩聲輕敲,驚醒了她的胡思亂想,那兩個小丫鬟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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