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蔡小雀 > 報恩妻 | 上頁 下頁 |
| 七 |
|
|
|
「醜死了!又醜又笨,你出去不要跟人家說你是我們劉家的人。」他沒耐性地一把將她抓近身前,抓著袖子粗魯地往她臉上一陣亂抹。「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謝謝常君哥哥。」她感動到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作夢。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他對著她橫眉豎目道:「我要看書,你不要在這邊礙手礙腳害我心煩,去去去,有多遠走多遠,最好永遠永別教我瞧見!」 她臉上的喜悅瞬間又消失了,小嘴顫抖著,「對不起。」 「不是叫你不准在我面前哭了嗎?」劉常君像是燙著了般,迅速放開了她,背過身去,挺直了腰杆。「走啊!以後別再來打擾我!」 「……是。」她淚光一閃,極力忍住了。 永遠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做不好、總是惹得他生氣。 明明剛才一切都還好好的,他還一副像是怕她傷心,怕她難過的樣子,不是嗎? 劉惜秀望著他僵硬的背景,心頭縱有千言萬語,卻連一個字也擠不出。 她只得低下了頭,順從著他的命令離開他的視線。 「慢著!」 她跨過門檻的腳下倏停,心一跳,帶著一絲希望的急急回過頭。 「別忘了,」他還是背對著她。「是你要求我不要管家裡的事,只管讀書、完成爹的心願就好,往後要是捱了苦日子,別向誰討人情。」 她眸光黯淡下來,低聲道:「我報劉家的大恩大德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向誰討人情呢?」 若沒有爹爹帶她回家,她早已命喪在那次饑荒之中了,這份恩情,她到死都不會忘。 劉常君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聽著劉惜秀輕緩的腳步漸漸去遠了。 胸膛裡的心臟,莫名像是被什麼牢牢掐住了,就連呼吸都異常困難。 「報恩?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報恩?」 劉常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不是滋味,他不該覺得訝異的,劉家與她非親非故,卻仗義養活了她這麼多年,若論報恩一說,也還不算是欺負了她。 可是,他就是感到氣憤,好像剛剛自己因為她,成了十足十的大傻瓜! 憑什麼她一哭,他就乖乖地跟著她回來?憑什麼她可以輕易改變他決定要做的事,她以為她是誰啊?! 「煩死了!」他爆出一聲低咒。 她劉惜秀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就是他們劉家的一個……一個死皮賴臉不走的拖油瓶罷了! 「對,就是這樣。」劉常君煩躁地踱步,嘴裡念念有詞,「所以她愛做什麼便是什麼,這全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沒有人逼她,就讓她自顧自地去報她的鬼恩去吧!」 劉常君果然說到做到,自那日起,一進書軒便是沒日沒夜地苦讀,狠下心腸不去想,她口口聲聲說的「家計無虞」究竟是真是假。 反正對劉家而言,他能否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又因為她的事事攬上身,他索性把家裡所有大小事全扔在腦後,只管讀書——這就是她要的,不是嗎? 劉惜秀眼見他一心一意讀起書來,心下又是欣慰又是悵然。 「唉,常君哥哥又像過去那樣討厭我了。」她沮喪到了極點。「他究竟幾時才願意消消氣?」 奶娘在一旁陪著做繡件,見她不是發呆就是自言自語,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兩孩子,自小便這樣,一個固執一個傻,固執的是嘴硬,傻的連話也說不明白,唉,要再這麼下去,到底幾時才修得了正果? 「秀小姐,勞煩你去幫少爺送個夜宵吧,少爺怕該是餓了。」奶娘假意閑閑地提起。 「什麼?我送?」劉惜秀突然心慌起來,話說得吞吞吐吐,「可、可是……常君哥哥見了我,恐怕不會高興的。」 「就這麼悶著也不是個辦法,你也知道少爺的性子,沒搬張梯子給他,他怎麼下得來台呢?」 「但他在生我氣啊!」她頭越垂越低。 「這樣啊……」奶娘突然歎了一口氣,「那怎麼辦呢?」 她一愣。 「我本想著給少爺送桂圓湯去的,還早早就在灶上煨下了。」奶娘愁眉苦臉、煞有介事地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腰腿,歎道:「可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現下這腰也酸,腿也犯疼的,唉,夜裡又黑,摸著黑路也不知走不走得了……」 「奶娘,您風濕的老毛病又犯了?」劉惜秀急了,「很疼嗎?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不是不是,就是今兒活兒多,有些累壞了。」奶娘祈望地看著她,「秀小姐,奶娘想歇一會兒,你能幫奶娘送桂圓湯去給大少爺嗎?」 「我、我送嗎?」她有些猶豫。 「還是不能嗎?」奶娘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我送、我送。」她只得點頭,安撫地拍了拍奶娘的手,「您放心,我送去就是了,您趕緊歇息吧!」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