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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唉!大師歎了口氣,搖搖光禿禿的腦袋,他真的把爛泥巴寵野了。

  在爛泥巴威脅著江蜜衣若不放她下來就咬掉他耳朵的情形下,江蜜衣眼看離少林寺已有一段距離,且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日頭又已偏西了,放她下來應該無妨才是。

  不料,爛泥巴足跟才一落地,轉身拔腿就跑,不管暮色籠罩、天光不佳,也不管在山林野地萬一迷了路怎麼辦,只是卯足了勁拚命往前跑,妄想這樣就可以逃離江蜜衣的魔掌,一路跑回少林寺。

  直到她跑得兩腿發軟,氣喘吁吁,才精疲力竭地停下來,抱住一棵大槐樹吐舌呼氣。

  「跑累了?」江蜜衣從大槐樹上翩然而下,悠哉地聳立在爛泥巴面前。

  其實打從爛泥巴前腳才溜走,在林子裡狂奔猛撞,他便一直跟在她身後,在樹上欣賞她沒頭沒腦的逃命姿態。有幾次她差點撞上比她身體還粗壯的樹幹,看得他觸目驚心,直為她的小命握了把冷汗。

  爛泥巴幾乎不敢相信耳中所聽到的話及眼前所見到的人,她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一刻也沒休息地往前奔竄,到頭來居然還沒逃離那個蒙古大夫的五指山,而且他還悠哉地說話諷刺她,一滴汗也沒流,十足的氣定神閑,反觀她卻累得像條垂死的老狗。

  「你……你……怎麼……都……不……喘?」爛泥巴上氣不接下氣地抬頭質問他。

  「累了就休息一下。」江蜜衣雙手環胸,側站在一旁,用眼尾掃了舌頭吐得老長的爛泥巴一眼,神態輕鬆自若,大氣也沒喘一個。

  爛泥巴吐著大氣,一副不可思議地怒瞪著眼前的男人。嗟,教她休息?自己跟蹤累了不敢講,還死要面子裝什麼酷?!哼!跑不動了吧。等她喘完這一口氣後,一路跑回少林寺給他看,瞧瞧究竟是誰累了?

  「哼!你別老是陰魂不散地跟著我,想扛我去什麼桃花苑。你死了這條心吧!」她雖然氣喘如牛,罵人的力氣倒還充足。

  江蜜衣冷笑一聲。「早知道你跑得這麼怏,我就不硬扛著你趕路了。」他舉目望了一下遠方,又說:「看來天黑前應該到得了山下的客棧。」

  山下的客棧?不是吧,她明明是要在天黑前趕回少林寺的,怎麼會變成山下的客棧。疑惑地踮起腳尖極目遠眺,咦?真的有煙囪嫋繞的市集人家。糟糕!難道她跑錯方向了?

  她頓時像顆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哎呀!一定是方才被那傢伙扛著走,害她被晃得頭暈眼花,才會跑錯方向。

  爛泥巴氣得捶胸頓足,像個負氣任性的孩子。

  「哎呀!」爛泥巴沒來由地慘叫一聲,表情痛苦異常。她以為可能是剛才捶打自己時太過用力,也或許是氣火攻心,才使得先前胸部的疼痛感再度襲來,讓她難過得說不出話。

  「我……大……概……快……死……了。」她兩手交叉撫住胸前搓揉以減輕痛楚。

  江蜜衣半信半疑地觀察她臉部表情的變化,防止她又使詐。注視良久,見她神情不像是佯裝,那張汙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臉孔皺得跟包子一樣,難道真有什麼病痛纏身,為何見修大師沒事先告知他呢?

  「我看看。」他的眉角低蹙,走近爛泥巴。

  不料,爛泥巴兩手一揮,拒絕他的好意,並對他怒眼相瞪。

  「都是你害的!我就快死了,你現在心裡根本是快樂得像小鳥在唱歌一樣,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滾開!」爛泥巴把一切的過錯及火氣全遷怒到江蜜衣頭上。

  望著她怨恨的眼神,江蜜衣一時手足無措。他雖然不近女色,但可從未傷過女人脆弱的心靈,更別說是讓女人因為他而哭了。他最怕女人的淚水,所以一直和女人保持距離,因為古人有云:女人是水做的。他不想去惹一壇隨時會潑灑出來的水。

  但是今天情況不同,爛泥巴亦男亦女,性情天真得出乎他的意料。也許是她長年住在少林寺深居簡出,養成她不解世事的天真爛漫吧。何況她雖是女兒身,但此時的她看起來幾乎與男人無異,為了探出她的病痛,他只好以貌取人,先將她視為男人了。

  「說,你哪裡痛?」為了掩飾內心真意的關懷,他的問話簡短,甚至故作冷漠,並極力忘卻她是女人的事實。

  「不關你的事,我是不會給你這個「密醫」看病的。」她別過臉,眼裡閃著恨意。

  江蜜衣寒著臉,怒意慢慢升高。在梧桐鎮沒人敢這樣批評他的名字,尤其是女人。

  為了防止像那晚的「誤觸」再度發生,他實在不想去碰觸她身體上的部位,但若任由她如此冥頑不靈的鬧下去,恐怕今晚就得在這荒郊野外過夜了。

  於是,他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按住她的腕脈。他雖然不是大夫,但只要是練功之人,必然多少懂些簡易的調息把脈之術。

  「你弄痛我的手了!」爛泥巴又扭又叫,沒一刻安靜。

  「往嘴……」江蜜衣怒喝一聲,她實在吵得教他沒法靜心把脈。

  爛泥巴怔住了,沒料到他會突然大吼一聲。

  呆愣半晌後,爛泥巴又恢復意識似的,連珠炮地回以顏色。「你是哪根蔥哪根蒜?我爛泥巴幹嘛聽你的話,你又不是師父,何況師父那麼疼我,他不會凶我的。你這個蒙古大夫,放開我的手!」她極力想甩開被江蜜衣緊箍著的手。

  江蜜衣毫不理會她的怒叫,認真地聽著她的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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