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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薑無咎是場中極少數看出端倪的人。鐘采蘋的劍並未與黑衣人接觸,她絢麗無比的劍招不過是個幌子,而黑衣人兵刃離手之前,手腕皆曾古裡古怪地微微一揚,顯然是遭人以暗器擊中腕上的穴道所致。

  他也隨即明白鐘采蘋跳出來當活動箭靶的用心。她的身邊必有高人護持,只是這位高人只照顧她一個,就算他們整群人今晚都莫名其妙死在這座小穀中,這位神秘高人大概也懶得動動小指頭,但當鐘采蘋可能遭遇危險,他就會以雷霆手段確保她的安全。

  只是接下來的變故快到令他幾乎無法反應。

  四名黑衣人愕然相望,片晌,其中一個突然仰天栽倒,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鐘采蘋心知他們口中必定早已暗藏劇毒,事有變故時便自行服毒了斷,一時無暇細想,足尖一點便掠向四人。

  「鐘姑娘不可!」

  薑無咎話音未落便搶上前去,只是變故已生,那第一個栽倒的黑衣人竟只是做做樣子,鐘采蘋一接近,他便發出左手暗藏的袖箭。

  袖箭來勢勁疾,距離又短,眼看就要打在鐘采蘋身上,卻聽「嗤」的一聲,一枚樹葉將袖箭走向打偏,而薑無咎側掠過來,正好撞開鐘采蘋,卻不慎讓袖箭在自己的右臂上劃過。

  就在此時,又一枚樹葉掃過黑衣人頸側,這回他可真真正正的死透了!

  鐘采蘋略一踉蹌隨即站定,看薑無咎神色有異,袖子上又破了個洞,第一個反應就是封住他的「肩貞」穴,同時高叫道:「拿火把來!」

  在火光的照明下,一名殷家護衛用力撕掉薑無咎大半截袖子,露出臂膀來,只見臂上雖只是一條長約三寸,深僅分餘的淺淺傷口,但是整條手臂皆已腫脹發黑,顯然袖箭上淬有劇毒。

  鐘采蘋半跪在他身邊,見狀臉色大變。姜無咎其實不用承受這些,若不是她太不謹慎,現在事件早已落幕。

  護衛見情況不對,舉起長劍,便要向薑無咎的手臂斬落。這毒蔓延迅速,如不壯士斷腕,恐怕將會危及他的性命。

  鐘采蘋豈容他這麼做,覷准來勢屈指一彈,將劍鋒彈開,疾聲道:「不可輕舉妄動。」

  她自懷中取出一隻精緻的小瓷瓶,拔開瓶蓋倒出一顆芳馥碧綠的藥丸,喂入薑無咎口中,道:「請護住心脈。」

  藥丸入口即化,薑無咎咽下津液後,只覺胸口的煩惡感頓時一輕,當下抱元守一,潛心調息。

  鐘采蘋將瓷瓶隨手交給身邊的人,盤膝坐下,一手按著「肩貞」穴,一手按著「內關」穴,憑藉自身內力為薑無咎驅毒療傷。

  隨著時間過去,鐘采蘋的臉色逐漸由紅轉白,而薑無咎傷口流出的血液則由黑轉紅,腫脹的手臂也逐漸恢復原狀。過了大半個時辰,她終於吐出一口長氣,緩緩放開手,應是已經大功告成。

  但她仍不放心,向旁邊的人要了方才的瓷瓶,又取出一顆藥丸,捏碎了塗抹在薑無咎的傷口上。

  薑無咎只覺傷口一陣沁涼,說不出的舒適,加上這藥清香無比,忍不住問道:「鐘姑娘,這是……」

  鐘采蘋收起瓷瓶道:「這是先父友人所贈,由天山雪蓮混合數十種藥材提煉的辟毒丹,即使毒質尚未祛盡,內服外敷,應當也不會再有大礙。采蘋莽撞,累及前輩,請前輩見諒。」

  天山雪蓮生長在天山絕峰之上、冰湖之中,十二年才開一次花,這麼珍貴的藥物,她卻捨得拿來救人,他著實想不到她會如此大方。

  稍停,她又道:「我必須在此調息片刻,請不用為我擔心。」

  薑無咎知道她方才內力耗損十分嚴重,所以一時半刻無法起身,便以手勢示意旁人扶他起來,並要眾人噤聲,以免驚擾到她。

  突見一條人影急瀉當場,正是五內如焚的殷振陽。

  昨夜與穀冰盈不歡而散後,他一直睡不著,竟在風露中站了大半夜。四更時分桐柏山傳來警訊,他雖立即召集人手,但終究放心不下鐘采蘋,等不及大隊人馬,便孤身一人直奔桐柏小穀而來。

  才進小穀,便見滿地橫七豎八的黑衣人,他心下焦切可想而知,再往裡走,只見一群人聚在一處,卻沒見到她,更讓他著急萬分。直至此刻親眼見她平安無事,他總算放下心來。

  「師……」

  「噓!」

  不用旁人警告,他也識相地發現師妹正在運功調息。來到她身邊,他蹲下來仔細檢視著。她看起來還好,但臉色何以蒼白如紙?

  薑無咎咳了咳,提醒殷振陽他的存在,殷振陽這才站起身不好意思地道:「姜叔受傷了?不要緊吧?」

  「若非鐘姑娘以天山雪蓮給我解毒,又以自身功力助我療傷,我這條老命大概就完了!」

  殷振陽心下了然,師妹必是內力損耗過钜,一時脫力,才會臉色蒼白。果不其然,不多時她的臉色已恢復如常,人也睜開眼來。

  「師妹,你怎麼樣?」一面問著,一面扶鐘采蘋站起來。

  鐘采蘋搖搖頭。「我沒事,不過前輩……」

  「老夫命硬,閻王還不想見我!」薑無咎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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