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上綠 > 愛情靈藥 >


  他討她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姐姐,我覺得這幾日你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是胖了還是瘦了?」她走到他身旁,斟了一懷茶給他。

  這幾天蘇驊嵐似乎心情不錯,連帶他的身子也舒爽了許多,說話也不會像往常一樣,動不動就咳得令人聞之膽戰心驚。

  他指著她唇邊, 「這裡,還有這裡。」他的手又來到她頰上,「這幾天你都笑笑的,偶爾不知想到什麼了……就像剛剛,你的臉就突然紅起來,笑意也更深了,好像有什麼好事發生了一樣。」

  她臉一紅,忍不住伸出手撫住臉,「有嗎,你別瞎說,日子還不都一樣,哪有什麼不同。」

  「有,而且……嘻嘻,我還發現哪,你看到大哥的時候,就會又笑又臉紅喔!」他似有意若無心地朝房門瞥了一眼,門扉縫間依稀衣袂飄飄,如果他沒看錯,那好像是大哥的衣服。

  「我哪有……」成芊芊羞極了,可她卻無法義正詞嚴地反駁他的話,因為事實好像就是這樣。「你別瞎說,我可是你的妻子啊,說我為別的男人笑,你是想我被浸豬籠嗎?」

  正在喝茶的蘇驊嵐聽到「浸豬籠」三個字不意給嗆著了,「咳咳……呸,哪有這麼嚴重,你別說來嚇唬我。」

  她忙著拍撫他的背,「小心點,當心二娘聽了,又有一頓好念了。」

  好不容易顧了氣,他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你別理我娘啦,她最會窮緊張了……芊芊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他打小心細,身染重病只是更讓他得以冷眼看待世情,看誘生命無常,遑論發生在成芊芊身上的這些細微變化。而也是到了略解風情的年紀了,他這麼聰明,當然看得出這兩人之間暗自洶湧的情慷。

  他有心,知道她許了自己是不會幸福的,如果不想誤了她生,那他就必須做些什麼。

  「哎,你又瞎說!我怎麼可以喜歡他。」聽到這麼直接的問話令成芊芊困窘不已,嘴裡否認著,可臉上的紅暈卻透露出心事被道破的羞赧。

  「為什麼不可以?」在他看來,大哥英挺俊朗,芊芊姐嬌美可人。兩人站在一起登對得很,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我已是你的妻子了,怎能有二心。」

  「可是我才不想有個娘子。」他對她扮個鬼臉,十足的淘氣,「哪有人像我一樣嘛,七早八早就娶了親,而且我也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大寶他妹子小蝴蝶,有你在小蝴蝶說不嫁我啦,最好你去嫁大哥,然後我娶小蝴蝶,這樣皆大歡喜。」

  大寶、小蝴蝶是府裡長工的一雙兒女,年齡和蘇驊嵐相近。幼時他們三人常趁著向銀心不注意時膩在一塊玩。他娘那人,是不會允許他和底下人走那麼近的。

  「就算你不要我,也別把我胡亂推給別人。你怎麼知道,你大哥就要我。」她橫他一眼,也跟著他胡說八道起來。

  「要不要問就知道了嘛!」他故作若無其事狀地走到門前,忽地一把拉開門,「大哥,你要不要?」

  門外蘇星嵐一愣,視線一抬,正好對上她的,兩人霎時尷尬地回避彼此眸光。

  這小弟……實在太胡鬧了。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糯。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戢明光裡。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書房裡,蘇驊嵐搖頭晃腦地讀著,一旁的蘇星嵐也正同他一樣手裡拿著卷書,另一頭是成芊芊,她手按琴弦,有一搭沒一搭地挑弄著。

  稍早的時候,被蘇驊嵐這麼一鬧,蘇星嵐硬是被拉進書房來,說是碰巧西席楊秀才因病告假數日,要是大哥在,若有義理不解之處,也好有個人可請益。

  牖外煦日暖暖,是冬日裡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室內氣氛其樂融融,三人臉上皆掛著笑意,可除了蘇驊嵐外,另兩個的笑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眼角兒不時注意對方的動靜;他們自以為自己做得不動聲色,但其實難逃過那名旁觀者的眼。

  「嗟,我說這根本不是什麼節婦,分明是是愚婦一個,明明就對人家有情吧,還裝模作樣些什麼,一副哭哭啼啼樣,哭到死時光也不能真如她所願地倒流呀!」蘇驊嵐撇撇嘴角,一臉不以為然。

  蘇星嵐放下書來,失笑道: 「人家做她的貞節烈女,又怎地惹到你了?」

  「我就是看不過去嘛,沒有愛,死守著婚姻的空殼作啥?要我是那女人的丈夫,我會求她趕緊跟她愛的人走……唔,怕傷害我的話,明珠留下來給我做紀念好了。」他笑嘻嘻的,話裡雖輕佻,但眼裡卻閃過一抹認真的眸光。

  他是故意說給這兩個呆子聽的。瞧他倆,分明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樣,一個是他崇拜的大哥,一個是對他愛護有加的姐姐,兩人若能湊作堆,人間佳偶又多添一對。

  不過,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好像就是自己喔……沒關係、沒關係,他這顆大石頭不用人家搬,兩腳蹬出自動閃邊去。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促成一樁好事也算積陰德吧,他們就幫幫他,將來來去見閻王時也才好討功勞。

  蘇星嵐和成芊芊聞言心底微微一震,後者垂下眼瞼,掩飾其中的苦澀。

  這首詩說得真好呀,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如果,如果她不是驊弟的妻子就好了,如果她當初懂得婚姻是怎麼一回事兒,懂得嫁了旁人這輩子就註定和嵐哥哥無緣了,那她說什麼也不會允了這門親的。

  如果……呵,沒有如果能實現的可能性,沒有,正如同他倆不會有未來一般。

  蘇星嵐很快回復臉上黯淡的表情,他淡然一笑,「這首詩是唐代張籍所作,他作此詩並非具有個貞女烈婦讓他吟詠,而是他自比詩中節婦,拒絕向他招安的東平藩鎮李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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