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採桑 > 鎖魂劍 >


  「它叫什麼名?」

  「……依魂。」他輕聲說。

  「依魂……真美的名字。」她沉吟,望著他,眸裡隱藏的情愫閃動,卻失望地發現,他的目光從頭至尾不在她身上──

  而是那把劍。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呢?她悲哀地自問,她活生生的一個人站在他面前,他為何還是不看她一眼,而執著於那把劍?

  「我可以……摸摸它嗎?」她忽地小聲提出要求,令他眉微挑。

  思量片刻,他默默遞出長劍。

  纖白的小手細細撫過劍身,眼兒迷離,「我不懂劍,但能這樣令你著迷,它想必有著我無法理解的魅力……」輕歎,收回手,低細的語音幾不可聞,「好幸福的劍……」

  她努力欲博取他歡心,仍只是徒勞,而它卻能輕易贏得他所有關愛和注意力。

  他聽見了,卻只是收妥劍,無言。

  「我們離開吧,槿兒。」她對著身旁丫頭道,「別再打擾向大哥了。」

  「是。」槿兒聽話應答。

  「我們告辭了,向大哥。」沈碧湖落寞向他道別,在轉身之際,瞧見那片蓮花池,忍不住問:「那蓮池……」

  向劍生眯眼凝望,眸中帶著她不懂的激越情愫。

  她再度感到不安,除了劍,還有什麼能激起他的狂熱?

  「……沒什麼。」沉默許久,向劍生垂眼,低聲回答。

  「是嗎?」他仍是不願對她吐露實情。歎息一聲,她不再多問,與槿兒相偕離開,在上馬車之前,深深望了眼那片如夢似幻的美麗蓮池,美眸若有所思。

  沉寂的夜,打鐵聲仍不斷。

  長年高溫的暗室,熔爐旁隨意堆放著無數劍枝。

  正中央高大英挺的身子,仍持續忙碌地動作,夜以繼日,不曾停止。

  當一把長劍又被夾雜憤怒的力道往旁一丟,和地上其它劍枝淪為同樣下場,發出清脆的掉落聲響時,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按住了他。

  縹緲芳魂翩然而至,素白而清靈的影,撫平他的躁怒。

  「你仍是不懂照顧自己。」她抬手拭去他俊顏上的熱汗,黛眉輕蹙。

  他放下工具,黑眸因看見她而綻放光彩,「你,來得早了。」依照慣例,最快也得明日才能現身。

  「因放心不下你。」她幽幽歎息。

  「別為我擔憂,依魂,你只需笑著陪伴我身側。」他攬著她,出了暗室,沁涼的夜間氣息包圍住兩人。

  她偎著他,漫步在月光下,笑容哀傷,「是啊,只因相聚時光是這樣短暫。」

  他的心一緊,用力握住掌中的冰涼小手,不語。

  地上投射出的人影只有一道,只屬於他。

  她的眼悄悄一黯,她沒忘,她是不存在的,她什麼都不是。

  「劍生……」她抬首,望著身畔那偉岸的俊挺身影,水眸迷離。「我們……或許不該……」

  「嗯?」他回眸,不解。

  「我……只會耽誤你。」垂下螓首,輕柔的嗓音飄蕩微風中。

  一直都忽略了,他是那樣完美呵,擁有實體血肉、真真正正的「人」……而她,只是一抹恍惚存於天地的劍靈。他鑄劍之技高超絕倫,向劍生之名無人不曉,合該有著璀璨美好的前程……

  她卻自私的霸佔他好久好久。

  他的天地寬闊,她的世界卻只有他一人。

  她依他而生,為他而存,於是以為理所當然……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否牽絆了他──

  「耽誤……你是這樣認為?」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咬著唇,她不敢抬首,回避他的眼神。

  久久,他再無任何隻字片語。直到她察覺他怪異的沉默而抬首之際,身子被猛然一扯,撞入他懷中。

  驚呼一聲,望進他的眼,四目交纏。

  「依魂呵依魂,你最是懂我,怎生說出這樣傻氣之言?」他低嗄地輕語,撫上她冰涼蒼白的頰。

  「劍生……」

  「鑄劍,是我此生無法停止的使命,而你,我重視更甚於生命!」深濃的眸燃起火熱,「你因我而生,我卻再無法離開你;你的身體有我的血,我們早已是一體,密不可分……」

  她激動得眼兒迷蒙,淚水潸然而下。

  「我感覺不到你的淚,你的體溫;然而你的知覺,你的痛楚,卻明明白白的烙入我心,懂嗎?傻依魂……」

  晶瑩的淚再也止不住,她投入他的懷抱哭泣。

  他的話讓她動容,讓她釋懷,所有的一切她都不顧了,只願惜取眼前,日後的結果、最終的結局,她再也不願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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