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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徐劭行一把將她拉住,提筆勾勻稱了段遠山眉,才放人走。

  今日演的是《裴少俊牆頭馬上》,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端正正坐好,鴉雀無聲等著裴尚書夫婦上場。

  戲是早看過的,大傢伙爛熟於胸,能引得人一看再看,便是有精妙之處了。順盛班初到青州時,也只是一般的趕散班子,越唱越紅火,才能自建勾欄搭台演出,到如今已經一年有餘。臺柱子玉成秀能文能武,扮相唱腔俱是上品,頗得鄉人喜愛,平日裡勾欄裡做戲,年節喜事時爭相邀去唱堂會,幾乎沒幾日清閒,名聲與財源自然滾滾而來。徐劭行當初與她結識,也算是一段風流佳話。

  「徐二爺新婚大喜,怎麼也不照顧我家生意,讓去唱出堂會助興?」

  徐劭行轉身看去,見三十出頭的高大男人站在不遠處,正是班主石義明。他拱拱手,苦笑道:「婚事一應打點皆出自家嚴意思,小弟實是身不由己,愛莫能助。」

  石義明走近去,與他一同看玉秀成扮演的李千金嫋嫋婷婷上得台去,做了個身段,還未開言,便惹來觀者一片吆喝叫好聲。

  「還以為新婚夫人怎麼也能與二爺廝磨個十天半月,想不到這才第二日,您又跑來這裡,吳老太爺與官府素來交好,要是知道女兒受委屈,要是這一怒之下砸了我飯碗,您可得一五一十賠償啊。」

  徐劭行趕忙擺手,「喂喂,自己要走莫拿我當幌子。之前聽成秀說,你有意把班子拉去京城?」

  石義明點頭,「我們本是沖州撞府的路歧,此地已經待得太久,是時候挪挪窩了。」

  徐劭行沉吟道:「京城戲班如雲,名角眾多,你們要闖出名堂來,恐怕也要費一番苦功。青州雖不能有甚大成就,卻也安穩。」

  石義明豁達一笑,「戲班多演員多,學到東西也多,就算到時候給擠出來,到外地時,旗牌上也好寫什麼『揚名京城』來抬高些價錢。」他頓了頓,湊近徐劭行的耳朵,促狹道:「其實二爺是捨不得成秀走吧?」

  徐劭行笑著搖頭,「捨不得成秀走的,可不止我一個。成秀打定主意要怎樣,莫說是我,石班主您也攔不住的。」

  「是啊,有多少有錢人家老爺公子要為她贖身,都被她一口回絕。徐公子當時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可惜了您一片深情啊。」

  「說深情則太過了,徐某不過——」徐劭行舉目看向前臺,玉成秀所扮的李千金念白悠悠揚揚蔓延開來。

  「只疑身在武陵游,流水桃花隔岸羞。咫尺劉郎腸已斷,為誰含笑倚牆頭。」

  徐劭行打著拍子,直到和著她唱完「將湖山困倚,把角門兒虛閉,這後花園權做武陵溪」,才指著姍姍下臺來的身影對石義明道:「不過羡慕她的自由灑脫而已。」

  第三章 歸寧

  三日回門。徐劭行昨晚在花樓過夜,清晨回到家中,令嫻已經穿戴整齊了等他。夫妻相對,頗覺無話可說。二人用罷早膳,便一前一後坐上兩頂轎子,不多時來到吳家大門。

  「啊!妹妹啊!」久候多時的吳家三兄弟一前一左一右撲上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住說著「你瘦了你瘦了」,眼看就要流下男兒淚。

  「才三天沒見怎麼可能瘦?」令嫻拿白眼對他們,「我在婆家吃好睡好的,要瘦也難。你們怎麼都在?我一走就沒生意要做了?」

  「生意哪有你重要?你走之後,我每餐飯都要少吃一碗。」吳家三哥拽著她的袖子哭訴。

  二哥在他頭上重重拍了記,轉頭對令嫻道:「這個飯桶,說什麼少吃一碗,其實是因為他現在每天由吃三頓改為四頓了。」

  令嫻「撲哧」一笑,三哥紅著臉撇嘴:「我那不是想念妹妹晚上睡不著覺,所以才覺出肚子餓嘛。」

  「你啊,趕快說個姑娘娶進門是正經,不要整天纏著妹妹,還躲進嫁妝裡想陪嫁過去,虧你想得出來!」

  「那也得人家姑娘看得上啊,你看他五大三粗的胖子一個,不減個五十斤,誰願意拿正眼瞧他?」

  「喂!我這是肌肉!是強壯!一看可靠得很!你這只弱雞才討不到老婆!」

  令嫻跟著湊趣道:「說起來,我幫姑娘家遞過很多情詩給大哥二哥,偏生沒見過給三哥你的。」

  「妹!你怎麼和他們一塊兒欺負我!」

  兄妹幾人笑鬧作一團,徐劭行尷尬站在一邊無人理睬,這時覷了空走上前去,躬身行禮,口稱「三位舅子安好」。

  吳家三兄弟這才發現他來了似的,眼睛齊刷刷看過去。

  「喂,我們兄妹說話你突然插什麼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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