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暑中有真意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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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紀是比你大,懂得可沒你多,你再不讓讓他,他還不被欺負死?」過年沒好氣地說。 竟敢欺負他兄弟,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如果不看在她是一娘兒們的份上,早讓她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哪有欺負他!」誣衊,簡直是誣衊! 「你逼著他做牛做馬還說他不是咱們村的人,不是欺負是什麼?」 「又不是我逼他,他自己不也做得很開心?」 「那你就承認說他不是咱村裡的人是一件欺負他的事情了?」過年得意地雙手環胸,等著她俯首認罪。 「……好,我承認這是我的錯。」 「知道錯了還不去道歉。」意暄每次都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難得這倒機會可以教訓教訓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是他先……」 「爹,你看她一點兒都不認錯!」 「過年,你給我別瞎攙和,回家去!」村長呵斥一聲,過年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說話,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走到老爹背後,朝意暄揮了揮他引以為豪的健壯胳膊。 下次再欺負他,我要你好看! 村長看也不看地伸出手往後,將搞小動作的兒子一把揪到身邊,對意暄說道:「意暄,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對盛暑太凶。」 意暄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她看起來一副凶相嗎?為什麼村長一家都認定是她欺負盛暑? 「——好吧。但是村長,如果盛暑非要全村人都不吃肉他才肯吃飯的話,那我該怎麼辦?」 村長還沒說話,過年就開始叫囂:「什麼?要我不吃肉?那就讓他餓死吧!啊喲娘你……你……」 「總之你看著辦。」盛大娘朝她鼓勵地一笑,和丈夫各拎著過年的一隻耳朵,把嗷嗷叫的兒子往家裡拖去。 意暄在床榻上翻來覆去。 她是過分了,不該打擊他尋找歸屬感的努力。 但她也就說錯了這麼一句話而已。 為了這一句話,她就得向他道歉嗎?如果他把她的道歉當成對之前爭執內容的讓步,然後高高興興地等著和一大群雞鴨豬羊白頭偕老,那是多麼悲慘的情景啊。 但是如果她不道歉的話,他是不是真打算在屋子裡關到餓死? 盛暑因為餓肚子而昏倒的回憶一下子掠上心頭。這人,是個一點兒都不會照顧自己的主。真的就撐著不吃飯到死,也未可知。 要是真的出了點兒什麼事,那她,那她…… 算了算了,不是都說她比他懂事嗎?低頭就低頭吧,反正餓了兩天也夠他受的。 心意既定,她起身準備去敲盛暑的門。 剛推開門,就見土堆嘴裡銜著一束野花,不自然地抖動著它那奇怪的上翹尾巴——按平日的經驗推斷,它這是示好的意思。 但是土堆向她示好做什麼?知道自家主人靠不住了轉而投效她嗎?好聰明的一條——不對,是一匹狼。 她好笑地想著,不經意朝四下裡一張望,卻發現盛暑的房門竟然敞開著,而那修長的身影,正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低頭不安地絞著手指,又不時偷瞧她幾眼。 萬籟俱寂,屋內昏暗的燈光將他周身染上一圈暈黃,看來分外無辜。想是任誰看到了,都會升起一種溫柔的情緒,縱使他犯了再大的錯,也不忍苛責,輕聲細語地交代幾句己是極限了吧—— 「你杵在這裡幹嗎?」毫無美感的粗率女聲剛響起,就聽到兩疊哀叫,松子和銅板一塊兒從樹上掉了下來,兩雙憤懣的眼中分明寫著「掃興」。 「我……」盛暑看她一眼,又匆匆低下頭,「我道歉。」 「哦?」哈哈,還是他先道了歉啊。意暄心中暗爽,臉上卻是一徑的嚴肅。 「我不應該莫名其妙跟你大小聲,不應該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所有人,不應該、不應該……」糟糕,忘詞了。 看他說不下去,她仗義補充:「不應該這麼多天個吃飯!」 「呃?」她嘴角眉梢都帶著笑,難道是氣消了? 看他忐忑不安的樣子,意暄更是釋懷,「我也有錯啦,不該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你應該知道,大夥兒其實早就把你當自己人看了,今天村長一家還因為我欺負你而輪番走場教訓我呢。」 他一聽就急了,伸出手把她整個人前前後後檢查了好幾遍,「他們教訓你了?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疼?」 意暄拉下他的手,受不了地歎口氣,「你真是被過年帶壞了,教訓的本來意思是責備,不是揍人,懂嗎?」 「哦,」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原來你沒有被打。」 「好了,快去吃飯吧,我替你留了饅頭在鍋裡。」 咕嚕嚕的聲響非常應景地從盛暑腹中傳出。 兩人相視而笑,間隙盡消。 「對了,土堆幹嗎叼著幾朵花?」 「過年以前說過,他二哥惹二嫂生氣之後,就會送花給二嫂賂罪,所以我——咦,你臉紅什麼?」 意暄不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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