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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我的車?」

  「你的司機叫凱文,一個金髮美國人。他知道該帶你去什麼地方。」

  然後關軫就不見了,不管關輅怎麼叫她、喚她,她都沒有出現。他在辦公室裡,又不敢喊得太大聲,怕引人懷疑。半信半疑地,他到了地下二樓停車場,那裡果然有部龐大的黑色轎車,車門邊果然有個高大魁梧的金髮男人等候著。看見關輅從電梯出來,他立刻打開後座車門。「你就是凱文?」關輅當時間他。

  凱文僅回以禮貌的頷首,臉上毫無表情,也沒對關輅說一句話。

  車子到達「美國在台協會」時,正好是六點正,琬蝶真的在那。

  「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打電話給我。」上車後,她高興地說:「你今早送我回家時,不是說會要忙一陣子,處理公司的事嗎?」關輅差點脫口告訴她,他沒有打電話約她。他是想她想了一整天,恨不得立刻再見她。但他知道要讓關軫的魂靈安心走開,只有他儘快、儘早讓他自己在『巨霆』定位。他必須向關軫證明他可以不需要她緊迫盯人的「黏」著他,證明他可以獨力應付不管即將發生的每件事,及各種情況。「我好想你。」結果他如此回答琬蝶。當然這也是事實。

  而且看到她如此開心,他對關軫的氣也消了一半。

  「你的轉變真是三百六十五度呢。」琬蝶笑盈盈地說:「早上送我回家,當著我爸媽和我哥的面,大聲自我介紹是關輅,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也一點不隱瞞。現在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我今天晚上和大名鼎鼎的『巨霆』少東總裁約會了。」

  「我不覺得我需要偷偷摸摸的。」這也是他的真心話,他不懂她為何那樣說。「我不應該讓你的家人知道我是誰嗎?」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的態度好嚴肅……」她笑著,「雖然我和你過了一夜,但我父母很信任我。再說,就算我們真的做了什麼,我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的家人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

  「如果我們真的做了什麼,我就不會只向你父母自我介紹了。我會告訴他們,我要娶你。」說完這句話當時,關輅明白他的確要她做他的妻子,要她永永遠遠和他在一起。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那一刹那,他心裡默默感激那晚關軫及時阻止了他的衝動。但這不表示他原諒關軫今晚這樣的「安排」。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進過「羅漫蒂」這樣氣派華麗的餐廳,他從沒到過任何餐廳。而面前的一排銀光閃閃、考究的各式餐具,光看著它們,就已教他眼花撩亂。「我……呃,我去一下廁所。」

  關輅幾乎是倉皇地離開座位,詢問了兩名服務生,一頭鑽進裝潢得明亮、高雅的盥洗室。有個外國人在亮晶晶的大理石洗手台前洗手。他轉身出去前,對關輅友善地笑笑,關輅鎮靜地回他一笑。外國人出去後,他望向兩間門都關著的廁所,納悶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人。「在女士面前,告退走開,不說去『廁所』,要說『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間』。」關輅飛快轉身,關軫氣閑若定地抱著雙臂,靠著洗手台邊。

  「你!」他氣呼呼地指著她。「你存心教我難堪!」

  她遞過來一張紙。「好好讀一讀,等一下出去你就知道如何使用那些餐具及如何點菜了。」他才把紙張接過來,她便消失了。

  「關軫!」他喊。

  此時進來了一個男人,回頭看看身後的門,對關輅說:「門是關著的。」關輅氣得牙癢癢的,可是別無他法,只好開始讀關軫寫給他的指示,以免等一下手忙腳亂出洋相。關輅在洗手間裡「惡補」時,關軫卻回到他的座位。她站在座椅邊,緊張又期待地注視琬蝶,當琬蝶仰頭對她露出微笑,她喜悅、激動得顫抖起來。琬蝶看得見她!她竟然也看得見她!「你的臉色好蒼白,關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琬蝶注視她坐下,關心地問。「腸胃有點不太舒服,不礙事的。」關軫一手越過桌面,將琬蝶的手緊握在手心。「琬蝶,你好美。」燭光映著她酡紅的頰。「你這樣臨時約我,我都沒有時間回家換衣服。」

  「這件粉藍套裝很適合你。我只是想見你,和你在一起,你穿什麼在我看來都一樣的美。」關軫充滿渴望的眼光令琬蝶感到無限甜蜜和喜悅。「我們今早才分手,你怎麼一副好像我們好久沒見到面了似的。」

  「對我來說,和你分離的每一刻,都像世紀般漫長。」關軫舉起她們相握的手,親吻琬蝶手背。「能這樣在一起,能再和你在一起,琬蝶,好像夢一樣。」她的口氣是那麼感傷,琬蝶滿眼困惑。「你怎麼了,關輅?」

  關軫溫柔、深情地微笑。「我很快樂,琬蝶。能再看著你,聽你對我說話,知道你依然愛我如昔,我非常快樂。」

  「小姐,要點菜了嗎?」服務生來到琬蝶旁邊,禮貌地問道,同時狐疑地看看琬蝶對面空空的座椅,再看向琬蝶時,眼神好像她是個神經病。「告訴他等一下,」不等琬蝶開口,關軫說:「我馬上回來。」

  琬蝶注視她再次離座,又朝洗手問方向走去。

  「等一下。」她對服務生說:「我的朋友去……」又回到座位的關輅使她停住了口。「咦,你這次好快。」

  「唔?」關輅納悶地看她,拉開椅子坐下。

  「你還好嗎?要是很不舒服,我們就回去了吧。」琬蝶說。但是他現在臉色看起來比剛才好多了,不再那麼蒼白得毫無血色。「不舒服?沒有啊!我很好。」

  「兩位現在要點菜了嗎?」服務生帶著職業的禮貌又問。

  「呃,對,好。」關輅接過皮面菜單。

  他從腦子裡記下的紙條上的順序,從開胃菜一 一點起:牛油蒜蓉局蝸牛──他很納悶蝸牛怎麼吃,龍蝦湯,凱撒沙拉──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鮮橙釀石斑和燒烤菲列──石斑他知道是魚,但菲列是什麼?琬蝶擔心地自菜單後面抬眼看他。「關輅,你腸胃不舒服,是不是點些清淡的比較好?」

  「腸胃不舒服?我沒有……」關輅不解的聲音斷去,一個意念針般刺進他腦子,他突然明白他剛剛走開的片刻發生了什麼事。而現在他的胃真的打起結來了。「你說的對。」他靜靜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對琬蝶說:「你為我點好了。」琬蝶替他點了翠玉沙拉、海鮮清湯和白汁鮭魚。她自己的也和他一樣。

  直到晚餐結束,關輅沒有再離開座位,可是他看起來心事重重,而且有些心不在焉,她對他說話,要重複兩遍他才彷佛魂兮歸來,和稍早的深情脈脈、柔情萬縷全然不同。晚餐後,關輅直接送她回家,在門口和來開門的唐謙夫婦禮貌地打過招呼,便道晚安離開。「是誰找你來的?誰買的車?」一回到車上,關輅便質問凱文。

  凱文專心駕車,不回答也不看他。關輅又問了一遍,得到的是相同反應。他失去耐性,準備伸手拍前面駕駛座的凱文肩膀,卻發現一道玻璃隔在前後座中間。「這是什麼車?」他愕然喃喃,隨後也只能沮喪地靠在後座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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