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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派你們在少爺身邊是保護他,是執行任務的,不是叫你們去玩動動腦。」一陣沉默後,凱文沮喪地請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關先生?」

  「你們都沒法關掉那個該死的警報器嗎?」

  「整套系統都是少爺設計的,只有他知道如何操控開關。我們要是誤觸任何一個按鈕,都有可能招來大樓安全警衛。」而關輅住的那層樓在大樓配置圖裡,是個不存在的樓層。裡面不該有人。若引來人去查看,關輅便等於曝了光。錦棠又咒駡了一聲。「就待在那待命吧,我來處理這件事。」

  問題是除了等他們抵達別墅再打電話過去,此刻錦棠亦別無他法。這是說,如果他們能平安到得了,或不會在到達別墅時一下車就被幹掉的話。他看一下桌上的水晶立鐘。上午十一點差十分,美國東部時間晚上七點五十分。錦棠按下對講機。「心妍,給我訂一張令天晚上飛紐約的機票。」

  半個鐘頭後,他離開辦公室,準備先開車到郊區一所療養院,然後回家,打個電話去康乃狄克的別墅,叫他那一時胡塗的孩子教凱文解安全密碼,然後整理簡單的行裝去機場。他要親自見見這個叫唐琬蝶的女孩。他一件事也沒辦成。他只走到停車場他停車的地方。當他打開車門的刹那,車子「轟」的一聲爆炸,熊熊的火焰瞬間便將他黏在車門和車身的部分破碎肢體燒成焦黑。

  美國 康乃狄克

  那輛黑色加長型凱迪拉克剛駛上別墅前的寬敞車道,就被別墅對面兩百公尺外樹林裡一支長管伸縮望遠鏡盯上了。它跟著車子轉上蜿蜒的車道,跟著它停下來,車頭前方一片外表看去不過是片普通馬賽克似磚牆的牆壁,卻原來竟是車庫入口。「妙啊。」他讚歎著這個天衣無縫的設計,注視車庫門扇葉般向上卷開,轎車駛進去,門又慢慢卷下來,又是一片絲毫看不出偽裝的紅磚牆。望遠鏡頭移向窗子,等著。終於燈亮了,然後厚厚的窗幕像舞臺上的布幕綬緩自兩邊滑開,留下白色窗幔。隔著窗幔,他可以隱約看到裡面的人影移動。兩個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他不知道這一男是否就是他的目標。不過沒關係,幹他這一行,只要價錢出得夠高,他就有無限耐心,而這次雇他的人相當大方。

  他早聽說臺灣的中國人錢多得淹過膝蓋,看來不假。今晚月色很好,希望他們是情侶,一會兒出來到月下漫步說情,他好確認一下男的是不是他等的人。一個多月前他看到過他的目標一次。這是他接的第一件對方長相都不知道的案子,但那次他很容易就猜出那個長相奇俊奇美的年輕人,便是他的肉票。因為年輕人身邊緊緊跟隨著一隻魁梧壯碩的黑猩猩。以他的職業和專業經驗,他一看就知道黑猩猩是訓練有素的保鏢,身上而且肯定帶有武器,那種一顆子彈就足以把人胸膛轟個大洞的大口徑手槍。而且黑猩猩雄偉的身軀始終護擋著他的主人,使他那次沒有機會下手。奇怪的是上次他們從別墅出來之前,他根本沒看見他們進去。而當年輕人走進屋,他盯著守在外面的黑猩猩,思索如何把他引開,年輕人卻平空消失了,因為他等了幾個小時後,黑猩猩對著手裡一個黑色通話機說了一會兒話,跟著也進入別墅,然後兩個人都沒再出來過。他稍後冒險潛到屋子附近繞了一圈,發現早已人去屋空。這些人彷佛有遁身術似的。這次沒有黑猩猩或其他像似保鏢的人,在外面守衛或巡視,因此他不敢確定屋裡的男人是不是他上次看見的同一個年輕人。不過他這回會加倍留意,免得又被他遁走。雖然這份差事的收入,足以讓他歇息個好幾年,但二十四小時的在這守株待兔,以乾糧裡腹,露宿樹上,他已開始快沒有耐性了。把望遠鏡穩穩架在樹林中間,他靠向他棲息的樹幹,慢條斯理但蓄勢待發地擦他那把柯爾特自動槍。

  琬蝶醒著,凝視著在她身邊的關輅。他睡得好沉,好像他已疲累了好幾個世紀一樣。到了這裡剛開始的一、兩個鐘頭,他就像經過長時間監禁的囚犯享受重獲自由般,在屋子裡每個地方走來走去,到處摸,到處看,然後開心的坐倒在大沙發裡,招手叫她過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你好奇怪。」她說。

  「怎麼說?」他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髮鬢,雙手環著她的腰。她坐在他腿中間。「你的樣子好像你第一次來這裡。」

  他隔了好半晌才回答。「我父親不讓我來。他給我這邊的鑰匙,以防萬一,可是他交代非必要,我不許到這個地方來。」

  「以防萬一?」她朝他抬起困惑的臉。

  「我也不懂。小時候我來過。不大記得了,六、七歲的時候吧?後來父親就禁止我再來。」琬蝶環顧歐式裝潢的起居室。它的佈置採暖色調,卻溫暖不了室內空洞的氣氛。這裡和關輅的住處很像,都給人一種冰冷的窒息感。「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她對他說:「你的寓所和這楝別墅,一張你或你家人的照片都沒有。」

  「我四歲生日以後就沒有照過相。」他僅如此淡漠答。

  他們到達不久,及他們談話間,電話響了三、四次,關輅皆聽而不聞地不理會。「你快樂嗎?」他在她頭頂輕輕問。

  韋瓦第的「秋」在室內溫柔的流轉,他只開了沙發一角一盞細高的魯素燈,燈光投向天花板,倒映一輪柔和的淡黃光暈。她偎在他懷裡,不用擔心和顧慮有人在另外一個地方盯著、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感到很安全。」她說,仰首對他微笑。「安全而隱秘,因為只有你和我。」他溫柔地笑了。「我長這麼大,遇到你以後,才知道什麼叫快樂和歡笑。」他的聲音輕如耳語,如音樂。「和愛。我愛你,琬蝶。我要你水遠記得,我愛你。」

  「我也愛你,可是你為什麼說得好像在道別?」

  他眼底揚過一抹淡愁,然後他托著她的下巴,俯下臉,吻了她。第一次,他真正的吻了她。他的唇好輕,好柔軟,像吻著一個甜甜的夢,而如果他太用力,那夢會碎掉。他持續那樣柔柔的吻她,吻了好久。吻得她的心和身體都熱了起來一種緩慢而溫柔的熱,連漸漸升起的激情也是柔柔的。然後他牽著她走進臥室,站在床邊,他用近乎虔敬的專注,緩慢的寬卸她的衣裝,直到她裸程在他眼前。當她伸手去解他的襯衫扣子,他握住她的手。「等一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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