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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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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你不得不這麼做?為師的又不是要你立馬放人,只是要你從輕量刑,變個法兒,儘量讓自己誰都別得罪,這也不成嗎?玄玉,為師的已經老了,眼看著已沒幾年官好做,你現下鬧騰出這麼大件事來,是存心不讓我好過嗎?」 「恩師,學生並沒這麼想。」 「沒這麼想?我瞧你就是這麼想!」尹尚善怒喝了一聲,又重重拍案道:「此案雖不須上請,但姑且不論廣順行那條與太后說遠不遠的姻親關係,當初與我同朝為官的周家舊主也是深得皇上重用……玄玉,你不在朝中不知,如今朝中情勢微妙,皇上接連拔除幾名外戚之事,已然震得太后勃然大怒,兩人表像和氣,私下卻早已勢同水火,你現在辦廣順行這樁案,正巧蹚入這渾水,玄玉,你聽為師的勸,在事情鬧大之前,及早收手便罷。」 「恩師,學生雖對朝中情勢不甚明白,但仍想秉公處理。」 「你就是不明白才會想秉公辦案!」尹尚善越聽越怒。「滿朝文武皆知你是我門生,連日來向我說情者眾多,為師的已經不知還能保你到什麼時候,你竟還如此頑固不通!你難道從沒想過,你被免官事小,怕就怕小事化大,屆時舉家皆受你牽連?」 「玄玉孑然一身,並無如此顧忌。」李玄玉回得強硬。他的父母早已仙逝,如今只希望能令惡人伏法,不要為禍地方鄉里,有朝一日,若他九泉之下見了父母,也能問心無愧。 「好!好你個孑然一身,莫怪我數度想為你擇門親事,皆被你委婉推辭,你便是想憑一身蠻勁橫沖直闖,好證明自個兒有多麼光明磊落,有多麼清高不群嗎?」 「恩師……」李玄玉重重歎了口氣,對於他將恩師惹得如此惱怒心懷歉疚,卻又不願低頭妥協,只得沉穩堅定道:「不論廣順行之事最後如何發展,學生行事但求一個心安理得。」 「好一個心安理得,那好,今日我便與你恩斷義絕,咱倆以後相見視同陌路,省得我為你仕途日夜擔憂,還礙了你一身傲骨,淨想心安理得。」尹尚善氣極怒極,轉身便拂袖而去。 「恩師——」李玄玉舉步追出去,卻有一隻素手捉住他衣袖。 他驚愕回首,便對上綻梅溫柔眸光,綻梅對他緩緩搖首。 「李大人,別去了,禦史大人現下正在氣頭上,談不出好結果的。」綻梅握著李玄玉衣袖的手微動了動,像在安撫他似地,不想他此時追上去惹得老人家越發惱怒,也更添他的挫敗。她瞧得出來,李玄玉已經好累好累了…… 「緩一緩,擇個日子,再親至禦史大人府上拜訪,好不?」 李玄玉望著她,視線從她拉著他衣袖的那只手上,緩緩遊移至她盈滿關懷與擔憂的面龐。 恩師擔心他,眼前的姑娘也擔心他,他明白,但他怎麼能不憂心霽陽縣內的百姓? 廣順行一案若是輕判,此例一開,歪風一長,日後不知還有多少個杜家香粉鋪要遭搶?不知還有多少孤兒寡母要遭害?他還能怎麼辦?他怎麼不辦? 李玄玉仰天長歎了口氣,伸手擰揉緊蹙的眉心。 學而優則仕,這是他一直以來的信仰與目標,但如今,他卻是如此厭倦仕途上的人情世故…… 「綻梅,你回房吧,外頭天冷,大夫說你身子尚未好透,雖可走動,但仍舊吹不得風,你別擔心我,我無事。」 李玄玉向綻梅牽唇微笑,卻不知他的笑容,此際在綻梅眼中,卻比不笑還更為愁苦。 情波蕩漾,情思漫漫,教她如何不擔憂? 趕在上級衙門介入之前,霽陽縣衙率先升堂。 李玄玉身著官服,威風凜凜地坐在公堂之上,公堂之外擠著一堆看熱鬧的百姓。 數位告狀者指證歷歷,就連幾位周萬里的親信侍衛們也因周萬里平日的苛待吐實認罪。 歷經一番钜細靡遺的審訊,案情明朗,水落石出,李玄玉手持驚堂木,重重一拍—— 「周萬里,你如今罪證確鑿,還不快快俯首認罪?」 「呸!老子認個屁罪!」周萬里神色囂張地喝道:「李玄玉,憑你一介小小地方官,想要老子認罪還早得很,你趁現在儘管神氣,再囂張也沒多久了,我岳父岳母絕不會放過你的!」 此言一出,圍觀群眾們義憤填膺,咒駡聲不絕於耳,群起喧嘩,大有想沖進公堂裡教訓惡人的態勢,得要差微們手執水火棍阻擋。 「放肆!」李玄玉再度重重拍了下驚堂木,望著周萬里的眸有厲色,又出聲告誡圍觀百姓。「安靜,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哼!」周萬里不以為然地啐了一口。 「廣順行一案,謀奪侵佔的悉數歸還,主簿即刻改立契約字據,罪民周萬里杖五十,即日下獄,刑期十五年,退堂!」 「李玄玉,你、你——」周萬里不可置信,公堂之外民眾們鼓掌叫好,歡聲雷動。 李玄玉負手走下公堂,無視周萬里在堂上不甘心的叫囂怒駡,他心意堅決,擇善固執,絕不寬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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