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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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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找出她的價碼——也就是她在乎的東西。這是個難題。本想從奚家父子下手,但今日所見,顯示他們之間的關係透著不尋常。 他斟酌思考的視線落在桌上價值一千五百兩的東西,這筆賬當然也算在那群傢伙頭上。迄蘇力克提供的情報應該不會錯吧? 只是,她已有一屋子這樣的東西,還會稀罕多幾個?他倒想知道答案!馮邢琰揚唇泛出不善的笑容。 整個廳院黑漆漆,連個當差的丫頭都沒看到。 奚府的僕人也太沒規矩,馮邢琰皺眉,心裡斥道。她屋裡與他那日所見相同——一片淩亂,似乎完全沒人整理過。 「爺。」孿生昆侖奴之一的金寶拿出火摺子問。 馮邢琰搖手;他背手踱出屋子,在院子裡等人,金寶、銀寶像兩具燒黑的門神左右守著——含苞待放的一朵朵月下美人——瓊花,在月下泛出玉雕般的潔白光澤,吸引了他的注意。放眼一看,這院子裡除了牆邊散發獨特雅致芳香的一排花外,種植的全是月下美人。 這勾起了他的興趣。走近一瞧,這院子裡的園圃被人細心照料著,月下美人株株葉泛光澤、花苞碩大,可以想像夜半盛開時的場面。 向來鄙棄浪費時間在所謂閒情逸致上的馮邢琰,此刻倒是頗能理解奢靡無道的隋煬帝為何會數次到揚州賞瓊花。 腳步聲接近,他回頭,看到一個探頭探腦的丫頭——今天廚房忙著預備筵席招待貴客,忙到現在才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還沒坐下又被追來這裡送飯,小丫頭白兒又是歎氣又是扁嘴,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苦命? 辛辛苦苦送來的飯菜,每回不都是原封不動拿回去! 她看了看未點燈的屋子,嘟噥著:「又不在。」眼珠子轉了一圈,心想就這麼放著吧,「她」回來自然會看見。 「站住。」馮邢琰眯眼喊住將食盒丟在院子口就要走的偷懶丫頭。 「啊!」刺耳的尖叫聲讓他眉頭扭曲,不耐煩說:「捂住她的嘴。」 白兒瞧清楚了說話的是站在院子裡的公子,張得大大的口剛要閉上,看到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像動了,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咿……啊!有……鬼……」這回驚嚇過度,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想跑,無奈打顫的兩腿不聽使喚。 馮邢琰讓金寶退下,看一眼屋子,問:「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白兒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地鎖定黑石像。 「你這丫頭怎麼當的?」馮邢琰說話聲涼颼颼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委屈地說。「我只是個在廚房幫忙的丫頭。」 馮邢琰冷眼不悅一掃——「這裡的丫頭跑哪兒去了?」 「她們都……都怕……沒……沒人願意到這裡來。」那尊黑石像是不是動了一下?她最怕黑了,什麼也看不清。 馮邢琰聞言一愣!難道奚家父子都不管,就任憑下人胡鬧? 「沒你的事,你走吧。」 司馬蒹葭站在小丫頭白兒後頭說;白兒又是一驚,捧著劇烈跳動的胸口,定定神,徵詢地瞧瞧威嚴十足的那位公子,看他沒有反對之意才敢移動。她低著頭與司馬蒹葭錯身,然後跌跌撞撞跑了。 她聽見丫一頭說的話了? 這個疑問莫名閃過馮邢琰心中,他審視地望著司馬蒹葭。 「你——」 他沒看錯,她的眼在黑暗中奇異發光。 馮邢琰被那雙發出淡淡銀光的眼瞳所惑,目不轉睛地凝望她隱隱約約,她像個會透光的紙人,輕飄飄地,彷佛就要飛走。 他為何直盯著她?司馬蒹葭臉上一陣熱,迥開兩人交接的目光,解除了魔咒。 馮邢琰頓時回神,因自己短暫的失態惱怒以及……不知所措,掩飾地打破沉默,惡聲說:「你你的丫頭實在太隨便!」 「她不是我的丫頭。」剛才他不是聽見了? 「你需要丫頭。」馮邢琰搶白說。 司馬蒹葭古怪地看他一眼。她需不需要丫頭關他什麼事? 馮邢琰自那雙若隱若現著銀光的瞳眸讀出她的想法,臉上一陣難堪,反擊道:「瞧你一身打扮邋遢不成樣,屋子到處亂成一團,就是缺人整理。」 「我沒請你來。」 她不多話,一出口就激死人,馮邢琰一時為之氣結、牙關咬緊。 司馬蒹葭自顧自地往屋子走,走了幾步後停住,轉了方向朝馮邢琰走來,越過他,摘了幾朵瓊花,往屋裡去。 馮邢琰想到來此的目的,勉強忍住氣,走近——她在漆黑的屋裡活動自如,端了個小泥爐到廊上生好火,重回屋裡拿出一個裝了水的陶盆擱在爐火上。 司馬蒹葭蹲踞在泥爐前,一手撐頰一手拿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爐火,心裡掛意著——他。 她想著該怎樣跟他談,才能讓他放棄意圖? 發覺她又神游了,馮邢琰又氣又是無奈,知道自己不出聲,又會被她晾在一旁視若無睹。 「咳!」他刻意發出聲響,「我有東西給你。」 過了好半天,司馬蒹葭才意會他說話的對象除了自己應該沒有別人,她遲緩地偏頭看著——馮邢琰伸出手,昆侖奴侍衛之一遞上形式眼熟的錦盒。 她緩緩站起來,移向馮邢琰,扶著欄杆探身——他們一人高一人矮,迥廊與地面的落差恰巧使兩人視線平視;司馬蒹葭雙眸凝視錦盒裡的陶俑,馮邢琰則是被她專注的神情吸引,不平衡的發現,在她眼裡,這些陶俑可比他引人、珍貴得多。 司馬蒹葭好生為難地要求自己移開視線,不知他打哪兒弄來的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獸陶俑,錦盒內的陶俑好象擁有磁力,牢牢吸住她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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