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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四章

  「這陣子都不出門了?」

  「嗯。」司馬蒹葭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陪著奚德茂坐在廊下乘涼。奚德茂在躺椅上休憩,司馬蒹葭坐在矮凳上,精神疲靡的臉蛋無力枕著手臂,靠在自己屈起的膝上,金絲犬呼嗤呼嗤則趴在她鞋邊睡覺。

  奚德茂嗓音低啞,氣虛無力地問:「在外頭遇上麻煩了?」

  「沒有。」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在地上畫來畫去。

  奚德茂充滿回憶地說:「我跟你爹雖然不常見面,但是情同手足,他把你託付給我,我當你就像自己的親生子女,你也把我當成你的爹吧,有什麼事別放在心裡。」

  她嗯地應了一聲。奚德茂暗自歎氣,這孩子就像顆悶葫蘆,什麼事都悶在肚子裡,她會到他這兒來,必定有什麼原因。唉,只能等她自己開口了。

  兩人就這麼誰也沒說話的,看著天邊的雲彩由絢爛轉至被黑暗俺沒——「老爺,我扶你進屋去。」

  強壯的男僕撐住奚德茂行動不便的身體,司馬蒹葭抱著毛氈默默跟在後面,金絲犬盹開左眼,呼嗤呼嗤噴口氣,懶洋洋爬起來,搖著尾巴也進屋裡去。

  男僕點好燈火,退出房。

  「你餓了沒?要不要我陪你吃一點?」奚德茂半坐床榻上。他剛吃過藥的,晚飯就晚點才吃了。

  司馬蒹葭搖搖頭。

  「我不餓。」

  「不餓不勉強你,不過餓了就一定要吃,就算是三更半夜也別嫌麻煩,叫廚房給你做就是了。」奚德茂真心關切司馬蒹葭,除了因為她是好友之女、奚家的媳婦以外,她小小個子、纖纖細細、蒼白荏弱的模樣,看了就讓他自然而然心生憐惜,忍不住要叮嚀一番。

  「嗯。」這樣殷切的關懷,讓司馬蒹葭內心沉重。說還是不說?

  說了,奚伯伯肯定會擔心;不說,奚伯伯不知情,無端陷入「他」設的陷阱裡。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跟裕生。」奚德茂感慨起來,「當初不該強逼你們成婚,你會不會怪奚伯伯?」

  「不怪你,那也是我爹的意思。」她抬頭說。

  「你爹和我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以為讓你跟裕生成婚,我們就可以保你一輩子穩穩當當,沒考慮到你跟裕生兩個的意思。不過你放心,不管裕生怎麼胡鬧,我都不許他欺負你。」

  「我知道,他說你不會准他休了我的。」

  「休你?他敢休你?!」奚德茂挺直腰杆,生氣地問。

  「嗯……我沒答應他。」司馬蒹葭困擾地回想。

  「這麼說他是說了?!」奚德茂氣得臉色發青,「不肖子!你安心待在這兒,誰也沒膽趕你走!」

  「您別生氣,」司馬蒹葭不知該說什麼,困惑地皺眉,想了想,保證似地跟奚德茂說:「我一定不會讓他休了我的。」

  奚德茂心裡考慮得較實際。說實話,裕生這孩子算是聽話的孩子,但,自己還在,他就動了休妻的念頭,等自己走了,豈不是更肆無忌憚?

  這叫他怎麼有臉去見老友司馬業?

  不是自己不顧親生兒子,既然裕生與蒹葭不合適,他就不再堅持不許裕生納妾便是;可是休妻,萬萬不許!

  奚家能有今天,多虧好友司馬業在他最困頓的時候伸出援手,借了他一筆銀兩,讓他有機會東山再起;他的日子不多了,得想個辦法不負好友所托「你幫我打開那個櫃子,把裡頭的鐵盒拿過來。」奚德茂突然說。

  司馬蒹葭沒多想,照他吩咐做。奚德茂從胸前拉出一把鑰匙開了鎖,拿出鐵盒裡的紙狀:「你好好保管,有了這,裕生就不敢對你怎樣。」

  司馬蒹葭傻眼,沒伸手接。這不是中午他拿出來的私鹽買賣權狀?

  「拿去,這給你。」奚德茂拉過司馬蔡葭的手。

  怎麼辦?說還是不說?

  司馬蒹葭煩惱地鼓著雙頰,籲出一口長氣,下定了決心,她仰起臉——「這個人沒安好心。」

  奚德茂想了想,問:「馮爺?」

  「嗯。」她用力點一下頭。

  「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司馬蒹葭低下頭考慮片刻,說了部分事實:「……在迄蘇家有過一面之緣,我覺得他看起來像個壞人,你別被他騙了。」

  奚德茂好奇她為何會突然這樣說,仔細回想午筵時馮邢琰與她之間並沒什麼異常,只除了馮邢琰突然將話題指向她。

  「你在京城時沒聽說過馮爺?」奚德茂推敲著。

  司馬蒹葭搖頭,心裡松了口氣。這她不需說謊,她從沒聽過他。

  奚德茂私下打聽了馮邢琰的背景,知道他家世特殊,行事作風偏頗無常,端看是否有利可圖,但確實是個有信用的商人,傳言說只要是他涉足的生意絕對獲利,廢鐵也能變黃金。

  「你別多慮了,馮爺這人我信得過。」

  「他真的不是好人。」司馬蒹葭懊惱地看向窗外,不知該如何說服奚德茂相信他另有所圖。

  她不能告訴奚伯伯他要她盜墓的事,奚伯伯知道了一定會反應過度,再也不許她出門,免得流言傳開,引來麻煩。

  看來,只好找他說清楚了。

  馮邢琰不滿自己異常的舉動,為何她一個動作就引起自已過度的反應?!

  尚未瞭解對手前,正面衝突是最該避免的。

  她的眼神似乎具有點燃自己情緒的效果,馮邢琰推斷有這樣的影響是因為他不習慣居於下風,向來都是人求他,何時輪到他求人?

  馮邢琰心火鬱悶地想:哼,「他們」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來補償他。這樣的想法稍稍平息他心中的煩悶,精神專注地思考對策——根據送到他手上的情報,她不定時出門,想來是去盜墓;他住在奚府時,她幾乎不出門,鎮日待在自己屋裡,奚府下人對她的看法是古怪,不多話。

  她確實古怪不多話,馮邢琰皺了眉,這點他可有實際體驗;莫怪奚裕生直嚷著要娶小妾,他想到上回聽到醉酒的奚裕生跟司馬蒹葭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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