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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嗯……」潘磊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這些日子,承蒙你了,立軒。」

  「別見外,四海皆兄弟,我方立軒很高興結交了你這麼一個朋友!」立軒笑道。

  「什麼時候再見面?」

  「等潘兄赴任,若還記得立軒,捎封信至徐州,立軒必然前往拜訪。」

  「好,一言為定。」潘磊道。

  「我明兒個一早走,潘兄可得好生準備殿試。」立軒說。

  「我會的……」潘磊笑道。

  「潘兄,相處這些時日,立軒還是沒發覺什麼事能讓你驚慌或雀躍,說話問題那麼不疾不徐,仿佛沒有事能驚動你……」

  「會嗎?」潘磊仍是微笑。

  「你跟我,是很不同的人……」立軒最後道:「總之,珍重,後會有期。」

  潘磊握了握他伸出的手,堅定地點點頭。

  「別喝啦,阿炳,你不是還得替人送信嗎?」酒店老闆硬是扣下阿炳手中的酒壺,見他喝得爛醉如泥,不禁提醒道。

  「送個屁!連個賞錢也沒有,送個屁!」阿炳醉醺醺地發著牢騷道:「新科進士那麼窮酸,連要拿回家的也只有那麼幾個子兒!」

  「現在窮酸,以後可不同……」

  「我呸!」阿炳從懷中掏出信,往桌上擱,道:「喏喏!瞧瞧!送封信也不給個跑腿費,真是見鬼了!見鬼了!」

  阿炳生氣地將酒瓶往桌上砸,酒瓶應聲碎裂,酒液漫流,將信給浸濕了,這可非同小可,他一驚,酒醒了一半,急忙想抽出裡頭的信,不抽還好,一抽信霎時成了兩截,字跡黑糊成一片。

  「這下好了!闖禍了!」酒店老闆道。

  「完了!上頭寫些什麼!」阿炳反覆攤著未濕的紙,想看出個端倪。

  「甭看啦!你我都不識字!新科進士要怪罪下來,你可完了!」

  「至少……至少我把口信傳到……」他囁嚅地道。

  「慢著……慢著,你剛剛說你是要送信到城郊的東倫村?」

  「是啊。」阿炳愣愣地回答。

  「那兒住的都是些農人,平日還得靠趕集為生!」酒店老闆說。

  「那……那又怎麼著?」阿炳拍了拍腦袋,暈暈的,他還真有些糊塗了!

  「你剛又說,新科進士要你帶些錢回去給他妻子?」他思量著。

  「是……是啊……上頭是這麼轉告吩咐我的啊……」

  「那就對了啊!」酒店老闆合掌一叫。

  「什麼……什麼對了啊?」阿炳還是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笨哪!你還不懂新科進士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

  「老天……我告訴你吧……」酒店老闆低聲說道,阿炳邊聽邊點頭,臉色愈來愈開朗,這下可好了,信濕了不打緊,他知道該怎麼說了……

  「懂了設?」

  「懂、懂!」阿炳迭聲稱是。

  「那還不快上路!」

  「好、好!」阿炳說完,忙往酒店外沖。

  「酒錢還沒給哪——」酒店老闆一路追到街上喊道,然而阿炳已上馬不知往哪兒去了。

  日暮,紅日將沒。

  又一日了,蘭澤踱步至門邊,每一日都是煎熬,她等待過他一次,他卻沒有回來,她心灰意冷之際嫁了魏熙光,而現在,又仿佛是無盡的等待。

  「寶寶,娘……好想你爹喔………」她掩上清寂的門扉,在桌邊坐下,他送給她的檀香盒她擺在枕邊,每當她嗅到那香氣,她便忍不住要掉淚,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嗎?她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思念讓她『慚淬,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所有的誓言,禁不起權力與富貴的介入,她一直告訴自己是自己多心,潘磊不是宋志文,她也不是梅璨……

  可是蘭澤也知道,梅璨的死,成為她一生中最為恐懼的陰影,她害怕自己在撤下一切心防後,落得跟梅璨一樣傷心自殘的下場。

  「寶寶,如果,娘是說如果,你爹不回來了,娘不知道……該怎麼辦……」蘭澤茫茫地自語道。

  她全部的心,都已經交給了他,如果失去了他,她靠什麼活下去呢?

  從前那個精明、玩弄男人于股掌間的蘭澤早己死去,自她救起他的那場風雪後,她一點一滿地融化,她好不容易,記起了采采的模樣,好不容易,學會了真正愛一個人,天啊……可不要把這一切都帶走……

  紅日隱沒,闃黑襲來。

  「不……我不相信,你說謊。」蘭澤顫抖著聲音,望著桌上那一袋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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