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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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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好興致,優哉遊哉還有心情喝酒!」少聿上前劈手奪過酒杯,本想丟在地上,聞著酒香又有點不忍,一仰頭自己飲了,看得擲劍哭笑不得。 「滿諒呢?」他張頭張腦的,卻沒看見人。「回成派了嗎?」 擲劍不介意他的「無禮」,沉思著說道:「我讓他幫我找個人回來。」 少聿眼珠一轉,這才醒悟到,一向雷厲風行的擲劍何以會這麼多天按兵不動。 笑著在他對面坐下來,他問,看似輕鬆,實則一語中的:「你不怕又一陣苦等,會煎熬得她油盡燈枯?」 擲劍心中一動,這正是他最害怕的。 可是一個人多年的牢固心牆,怎麼可能輕易就打破?只有時間可以慢慢沉澱創傷,消除記憶,但是她會不會在重重打擊下熬不到那個時候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你的藥雖然是對症,用的卻是慢藥,想要一點點滲透的法子雖然沒錯,終究是太慢了。人生漫漫,其實短暫得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你以為你們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等?她的心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來得及救?」少聿一針見血地說,「要是『那個人』一直找不到,你們就一 直沒有未來了嗎?」 擲劍的心開始狂跳了,他隱忍了一個漫長而日思夜念的五年,又隱忍著悲痛,揭開她的層層面紗,眼見得杜微復蘇在即時,他卻無奈地看著她為了一個恩將仇報、羞恥自盡的李甲再一次逃離他的身邊……他們的未來在哪裡?他們的幸福又在哪裡? 他的血液在體內開始瘋狂地沸騰了,只是他的神情還格外地清醒,他低著頭在屋子裡踱步,忽而堅定地說:「未來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無論是誰也不能左右!再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搶走她!」 春天趕走冬日的寒冷,讓萬物復蘇發芽,樹木在抽枝吐嫩,花兒在含苞欲放,鳥兒們啾啾地開始在綠意盎然的枝頭跳來跳去,活潑地互相嬉戲追逐。 杜十娘卻將這喜氣洋洋的春意拒之門外,她所住的屋子,窗子封得嚴嚴的,門關得死緊,很難進來一絲光線,因此無論何時都黑乎乎的,沒有聲音,沒有生氣,更像沒有生命般。 她的身體已沒什麼大礙,小芹盡心的調理讓她的軀體恢復得儘管緩慢卻見效,可心境卻像是倒退了一百八十步,回到了混混沌沌的太古時代。 所有她堅信不疑的信念被拆穿成了欺騙,所有她為之努力的青春與辛苦付諸流水,所有她追求的簡簡單單的願望都粉碎了……她的心裡,又怎能不亂呢? 院子裡進了人,和小芹低低地說著什麼,這死一般的寂靜,讓這點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外面春光燦爛,春意盎然,杜微,你真捨得不看一眼嗎?」擲劍的聲音傳來,語境輕和。 情到濃時,簡單的問候都足以讓人心動。光是這樣聽著他說話,她就感到一陣眩暈了,又慌亂又惶惶不安。 擲劍站在門口,將手掌貼在門板上,好像要觸摸她長長的髮絲般。 她好固執!從再見面到此時此刻,從不肯讓他清楚她堅持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任他苦苦地搜尋:「你不肯見我。不肯認我,我……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為什麼這樣折磨你自己呢?」半晌,他聲音沙啞地說。 又過了良久良久,守在一旁的小芹早已認為這又是一次無效的見面,正心灰意懶時,屋子裡傳出一聲細細的,音量出奇淺薄的聲音:「進來吧……」 他心頭一顫,緩緩地推開了傷痕累累的木門,第一次邁進了她的房間,她的世界。 這間房子用作比喻她的世界.簡直是出奇的合適! 黑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冷冷清清,像是死魂靈居住的地方。杜十娘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臉孔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擲劍進來的時候,她好像很怕見到光似的,舉起袖子擋了一下,這令他心生憐惜,飛快地閃進來將門關好,維持住了她所希望的黑暗。 幽幽的,她的歎氣蕩在屋子裡,「你覺得我這樣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嗎?可是我卻覺得,只有黑暗才適應我,只有夜色才容得下我……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他稍一猶豫,頷首說:「我懂!」除了他還有誰更應該去懂她?更應該去憐惜她?如果她是在黑暗中,他便生來就是要拉她出黑暗的! 她的聲音出奇的飄渺,仿佛來自雲間,儘管輕,每一個字卻都清清楚楚。「你『懂』?你怎麼可能懂?從一開始你就錯了,大錯特錯了。」 他茫然地想要往前踏進一步,卻又不敢打擾她,只停留在門口,看著她模糊的一團影子。模糊、模糊、模糊……他們間總是橫亙著這種感覺,現在他恨透了這兩個字! 「我『錯』了?我只是錯在不瞭解你,而你又不給我瞭解你的機會。之前,我們中間有個有個恩將仇報的李甲,現在,還有誰?是誰仍站在我們中間?」 聽到李甲的名字,她的身子無聲地抽搐了一下,低低地說:「你該知道沒有的。」這句話說得那麼悲切,那麼無助,又是那麼傷感,聽得他心都要碎了。 「既然沒有,又為何不肯面對我?」還將他視作洪水猛獸,避不見面。 在黑暗中,她隱約古怪地一笑,聲音淒側而悲涼,「若你想知道答案,就打開門……若你想失去杜十娘,也不妨打開門……」 她出了一道難題給他。 如果要打開門,他就會知道她現在回避的是什麼;可是一旦打開門,他又會再次失去她! 他瞪著那團黑影,聲音低沉而沙啞:「什麼也不能令我失去你!」像是個莊重的宣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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