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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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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隻眼惡狠狠對視片刻,仇無涯敗下陣來,本來也是自己理屈。 「浣春……我有點事要同你講……」心不甘情不願,仇無涯在師兄露骨的兇惡眼光監視下,嘟嘟嚷嚷開口說道。 再長的路總有到頭的時候,何況不過三五裡,快馬片刻可到。仇無涯帶著浣春來到一片隱藏在數座石峰之間的小小綠洲,在沙漠裡這樣的綠洲星羅棋佈,無疑這是最難被發現的那種。圍繞著一灣湖水樹立著百十頂雪白的帳篷,還有幾間木頭搭建的平頂小屋。很多穿著皮衣裘褐的渠勒男女忙碌地幹著手頭的活,一副熱鬧的生活景象。 看到仇無涯回來,大家一齊大聲歡呼起來,說的什麼浣春半點不懂,卻能聽出其中滿滿的喜悅之情。 「公主!」從一頂帳篷裡飛奔出一個女子,沖到她面前,「奴婢給公主請安……公主真的平安回來了……」竟喜極而泣。 「彩雲!」浣春也大喜過望,「原來你沒事!」 正當主僕兩人激動地淚眼盈盈時,一把蒼老而溫和的聲音傳人耳中,「安順公主,故人重逢,十六年別來無恙,可喜可賀。老夫有禮了。」 一個身材高瘦、白須如雪,看不出真實年紀到底有多老的老者漫步走出木屋,一身寬袍大袖的漢服點塵不染,對著她微微而笑。 浣春不由好奇地看著他,這位老人看起來有些面善,不過她從未見過他啊,怎麼會是故人?她下意識看看身旁,「你們怎麼了?」 冷汗一滴滴地從已化做木石狀的師兄弟身上滲出。 「……師父……」 「師父?」浣春嚇了一跳,這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漢人老者就是他們口中兇神惡煞般的師父? 「孽徒!」老者白眉聳動,中氣十足,「還不過來向為師請罪!」 「我們真的是故人啊,安順公主。」老者笑呵呵地說,一副慈眉善目的有德之相。 「為老不尊……」仇無涯只敢在肚子裡腹誹。師徒如父子,何況他剛剛同師兄一起被狠罵一頓,現在的樣子實在有點灰頭土臉。 可是她真的不曾見過他啊,浣春心中一動,莫非……「您到過宮裡?」她遲疑地問。 「早得多呢,」老者笑容不變,「老夫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繈褓裡的小嬰兒哪。啊!忘了自報名諱,老夫姓潭,上師下古……」 「潭天監!」浣春霍然起立。是他!真的是那個為自己批命,從而間接造就她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嗎?! 天監?仇無涯與白牙齊刷刷看向自己的師尊。 「師父你什麼時候去當漢賊的官兒了?」仇無涯覺得自己的頭發暈,「騙人的吧……」 「為師本來就是漢人!」潭師古不滿地瞪徒弟一眼,敢在他面前漢賊漢賊地叫,「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浣春呆在那裡,心情一時之間完全混亂,十六年的生活一一閃過眼前…… 出生剛剛足月,就被送人暗無天日般的皇宮……在各種傾軋中掙扎求存的日子……聽到和親時那種冰冷的心情……太子皇兄無奈而懦弱的眼光……常樂郡主,冬兒,她那同父同母卻無緣的妹妹……和親送行時十六年中僅有的匆匆一面……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這位潭天監! 「浣春!浣春!」仇無涯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大為驚慌,「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沒什麼。」她回過神來,深深看了一眼潭師古,露出一個苦澀之極的笑容,「潭天監,您當年的預言似乎一一應驗了呢,這一次的西域之行果然是我的大劫。」 「大劫之後便是重生啊。」潭師古收起笑容,別有含義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浣春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方才不自覺抓住仇無涯的手。她的臉倏忽一紅,便想掙脫,卻被無涯反手握住,用力攥緊,一邊示威地向師父揚了揚下巴。 噗嗤!這是白牙在偷笑。 劍一般尖銳的憤怒眼光射來,彩雲臉色發青,這蠻子居然敢輕薄她的公主! 潭師古強忍住笑意,無涯這小子的霸道一點也沒改嘛,只是對浣春,有些話仍要交代明白。 「轉眼就是十六年了呢,」他不無感慨,「你入宮之後,老夫便向皇上請辭雲遊天下,就在臨走的前一晚,你的父母,就是河間王夫婦,特意到京中的家裡來求我,為的就是你十六年後的大劫。」 「河間王?父母?……」浣春喃喃念道,這些稱謂在她的生命中從來只是些名詞而已。 潭師古敏銳地看她一眼,接著道:「你爹娘說:既然你十六歲有大劫,必須遇貴人方能逢凶化吉,他們求老夫的,就是幫忙把那個『貴人』找到。老實說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因為老夫一向只管批命而不管解禍,但河間王與王妃苦苦哀求,其愛女之情且令人感動,於是老夫就答應下來。現在呢,總算功德圓滿,把你的貴人送到你面前了。」一拍無涯的肩膀,「渾小子!為師果然是神機妙算啊!」 浣春與無涯雙雙愣住,他是她的命中貴人?怎麼聽起來有如兒戲一般不真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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