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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就知道!」她一下子摔開他的手,眼神毫不示弱地與他互瞪,「你還是放不下對漢朝的仇恨,所以為了一點小事就來怪我,罵我!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

  要自殺是「一點小事」嗎?不是真心喜歡她?不是真心他會連性命都不要趕去救她嗎?這女人究竟明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啊?而且他哪有罵她,頂多是聲音大了一點而已……

  「我……」

  「我就知道你說什麼從今以後寵我愛我都是假話,你只會記得我是漢朝公主,是你仇人的女兒!」

  「浣春……」

  「現在都這樣了,總有一天你會討厭我、恨我,把我一腳蹋開,說不定還要殺了我!」

  「喂……」

  她根本不容他插嘴,罪名已經山一樣扣下來, 「你這口是心非的大騙子!」

  聲音哽咽,眼中有淚光浮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仇無涯徹底傻眼,這女人的性子怎麼好像大漠的風沙一樣說來就來變幻莫測啊? 「你……你到底怎樣才相信我是真心?」他無奈又苦惱地看著她淚光盈盈的秋水雙眸,不明白他們的話題是怎麼由「該不該自盡殉情」變成「他到底愛不愛她」上面來的。

  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轉,撲簌簌滾落一串,擰疼了他的心。「除非你發誓,從此再不被舊時陰影糾纏,放開心胸遠離過去,我便信你。」

  他若有所悟地看著她淚濕的雙頰,良久,伸臂攬她入懷,「我發誓。」

  在他懷中,她淚落如雨,是心疼,也是甜蜜。

  歎息一聲,他扳起她的臉,「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記住,活下去最重要。你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情況,都再不隨便就想自盡呀殉情呀什麼的!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她抱緊他,這個男人,是將她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還要重啊……

  坐在石洞外,白牙摸了摸鼻子,小兩口兒你儂我儂,連累他在這裡吃風,他這個師兄做得還真是鞠躬盡瘁只差沒有死而後已了。

  「到底還有多遠?」在中途歇息的時候,浣春問仇無涯,「我們好像走得比前幾日慢許多。」

  自從那日之後,她與無涯之間再無隔閡,情意更深。浣春自幼長於深宮,教養嚴謹,即使心中愛他至深,之死靡他,但若要她在人前(也就是白牙面前)表露親密,仍然很為難。仇無涯則恰恰相反,年幼失親,長於荒漠,去掉他矢志復仇而顯得陰冷孤僻的外殼,骨子裡卻是一個率直奔放的大漠男兒。這兩人的相處分外有趣,一路行來,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說,白牙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仇無涯想早日趕回去見師父,倒不是因為有多大孝心,而是婚姻大事畢竟要有一位長輩主持才算名正言順。浣春雖不在乎這個,他卻不願意太草率而讓她受委屈。更重要的是,越早一日完事,他就可以越早一日甩掉師兄白牙,跟浣春雙宿雙棲神仙逍遙。

  白牙想早日到達,一方面是因為總算可以把無涯這個最讓別人煩心的麻煩傢伙移交回去,省得自己天天為他勞心勞力還要受他白眼,另一方面卻是希望早一日趕到稚丹沙,瞧瞧從不肯給自己一個好臉色卻偏偏讓自己放不下的彩雲。

  說起來兩人原因不同,目標卻是有志一同地要甩掉對方。

  但是真的快到家門口,至多還有半天行程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放慢速度。這和近鄉情怯沒什麼關係,實在是兩人都想起師尊閉關前的千叮萬囑。無涯私自去尋仇,而且是向漢朝公主一個無辜弱女子尋仇,就算結局圓滿,難保老頭子不會嘮嘮叨叨外加奇奇怪怪的懲罰處置。白牙也是一樣,無涯去尋仇,他是幫兇,做強盜也是左輔右弼,總而言之脫不了干係。

  所以浣春好奇而問時,兩人對望一跟都無以為答。這些想法實在上不得檯面。

  此時三人正坐在一片紅柳林裡休息,白牙煮了西域特有的奶茶。浣春慢慢地品嘗著那混雜奶香與腥騷氣息的特殊風味,他們既然不答,她也就不多問了,況且去見的是無涯的師父,她心裡多少有些緊張。

  而無涯與白牙師兄弟卻是完全食不知味。

  「無涯,我們早就說好了,師父出關後一切事情都由你頂著,與我無干!」白牙小聲對無涯說。

  「師兄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一直同我在一起,如果說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師父會相信嗎?」

  「相信不相信是師父的事,總而言之我才不要替你背黑鍋!」想了想白牙有了主意,「師弟,我看安順公主天姿國色又聰明伶俐,不如你求她去哄哄師父,說不定師父一高興就不跟你計較了,如何?」

  「這個……你是要我去求浣春?不行不行!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有損顏面的事!」

  「你去向公主尋仇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的丈夫氣概顏面問題?」白牙對他的藉口嗤之以鼻。

  「總之我不幹,太丟臉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算什麼丟臉。」白牙不以為然,「況且你在公主面前還有什麼威風可言?笑話!」

  「你是什麼意思叫、心我……」仇無涯橫眉怒目。

  「不要說廢話!要麼你自己出頭認罪,要麼請公主幫忙,你自己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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