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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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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帶上我?」她吃了一驚,即使沒有任何沙漠生活的經驗,她也知道在缺水缺食的情況下徒步行走有多麼耗費體力,更別說還要拖著一個受傷的弱女子了。一般人不是會乾脆一刀殺了免得累贅嗎?何況他口口聲聲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為什麼不殺我?你不是非常恨我嗎?」 「我高興。」他的聲音還是沒有溫度,看她一眼,忽然道:「若是路上缺水,喝你的血也能撐幾日。」 浣春打了一個寒戰,那男人的眼神絕不像是開玩笑。 她看一眼男人冰冷清澈的眼睛,不甘心地問:「如果我逃呢?」 「像你這樣的笨蛋,沒人管,在沙漠裡半天就可以死了。」他的言語中全是不屑。 浣春啞口無言。 「我們要走到哪裡去?」她換了個實際的問題,「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這片沙漠我比你熟悉。」他斜看她一眼,「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綠洲。」 「要走多遠?」在這種沙漠裡用兩條腿走路,她不相信能撐到活著看見綠洲。 「騎馬要走一天。」 一天?聽起來還好。她重新有了點希望,費力支撐著站了起來。 他走到快散架的馬車旁,在散亂的物品中挑揀,選了一條黃色的薄毯,一個小銅碗,和一把鑄有精美花紋的銅壺,撕下華蓋上的布幔包在頭上,用毯子將碗和壺卷裹著捆紮起來,甩上肩,走回來。「走吧。」 她打起精神,抱著琴蹣踞地上路。走出兩步,卻見他動也不動,雙手抱胸皺眉看她。 「怎麼?」她不解。 「你還要帶著這破木頭?」他的眼光仿佛在看一個白癡,「自己都走不好了,還有力氣抱著它?何況這一路上缺的是水是肉,不是木頭!」 她當然知道,可是綠綺對她的意義早已超過了普通的樂器,她寧可同它一起埋身大漠也不能棄之不顧。「我……我一定得帶上綠綺,你放心,我可以走得動的!」 他冷冷地看著她求懇的眼,沒有說話。她的心仿佛被揪緊,連氣也微微發喘,卻沒有移開眼睛。或許他不會那麼惡劣、那麼殘忍,他該是還有一點憐憫心的…… 「隨你吧。」他聳了聳肩,懶得再理會她的不自量力,心裡倒是有點佩服她的勇氣。 荒漠中夜間酷寒日間酷熱,再加上烈日、風沙,缺乏食水,路途不熟,還得時刻留意著毒蛇、猛獸、流沙……路途的艱苦是浣春根本想像不到的。這一路行來,雖身處大漠,諸多不便,卻行有車馬代步,宿有侍女照料的浣春終於親身體會到了塞外荒漠的可怕。 明明還只是春天,沙漠中的烈日卻烤灼得令人感覺像浴著火,汗水一個勁兒地從全身滲出。腳下軟綿綿的,傷腳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手中抱著的綠綺前所未有地沉重。多麼奇怪,往日在宮中的時候,她可是曾經手抱古琴翩然舞於銅鼓之上的,那時輕盈如羽毛的身體如今卻像灌了鉛般,乏力而僵硬。 最難耐的不是疼痛,而是乾渴。 掉得幾乎散架的禦輦上奉就沒有備水,裝著專為公主解暑的梅湯和涼茶的陶罐打了個粉碎,連盛著葡萄酒的皮囊也不知落在了哪裡。所以,她除了一張琴竟是身無長物。 越是走路,越是疼痛;越是疼痛,越是冷汗直冒;越是流汗,越是口渴。喉嚨裡盡是濃濃的苦味,舌頭幾乎粘在了上顎,嘴唇更是幹得刺痛,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扭曲,一陣一陣發黑。 她咬緊牙,幾乎是閉著眼睛挪動腳步,意識快要游離於身體之外了…… 「砰!」前額撞到了什麼硬物,她茫然抬起頭。對上了他慍怒的眼。 他直直地看著她,美麗不可方物的臉已經被風沙弄髒,烏黑的秀髮淩亂地被汗水貼在額前,曾經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公土如今變得淒慘而狼狽,這應該就是他樂於看到的不是嗎?可是心頭卻有點莫名的不舒服。 「休息一下。」他意外地聽到自己的嘴巴裡吐出這樣的話。 她慢慢地坐倒,把臉埋進裙子裡,避開毒辣的太陽。在這光禿禿的沙漠上,連草都少見,更別說能遮擋陽光的綠陰了。 「喂!」耳邊響起他不耐煩的叫聲,浣春抬頭,看見眼前伸著一隻淺褐色的手,手上還有一隻小皮袋。 「什麼?」她的腦子反應不過來,眼前更黑了。 「水!」他惱怒地盯著她白慘慘灰暗暗的臉色,覺得自己的心腸變軟了。真是,他可是要好好折磨這女人一番的呀,現在又在做什麼! 「不想喝正好!」見她遲遲不接,他惱怒更甚,一把就要收回去。 她好像才醒過來,慌忙抓住他的手,「我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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