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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現在不知是否後悔邀請他到我的聚會來。」翠西夫人有點黯然地說,「我知道這不完全是他的錯——他可能什麼也沒做,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個不甘平淡的人。前陣子,在阿米格斯俱樂部,伊斯特和他就起過爭執。」

  酒吧風波廣為流傳,不要說翠西夫人,連安卓雅都聽到過兩個版本,估計今夜之後,「派對事件」會取而代之,成為最熱門的談資。

  「就算是吧,」安卓雅輕輕撇撇嘴,「我們為什麼要談論他呢?如果是為了剛才的不愉快,那麼失態的也是伊斯特啊。」下意識,她已經將錯誤歸咎于伊斯特·海勒的盲目衝動。

  「伊斯特的失態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將齊默恩帶到Rakia,齊默恩卻要搶走你。」翠西夫人頓了一下,看見安卓雅皺起眉頭,「Ann,要抵消他心頭的恨意,恐怕是需要像上帝那麼偉大的愛才行,可是在他身上偏偏找不到這樣的愛。可憐的伊斯特,遇到這種事對他可真是一大考驗。」

  「您為什麼總是為伊斯特·海勒著想?」安卓雅問,「我記得您一開始對齊默恩可是讚賞有加啊。」她的確覺得奇怪,翠西姑媽總是希望她能與盡可能多的優秀男士來往,即使欣賞伊斯特·海勒,卻也從未像今天這樣為他說話。

  「我現在還是很欣賞他,」翠西夫人左想右想,然後說,「但是,他那種特殊性——就算是魔力吧,令人不安。他已經超越了正常的討人喜歡,短短兩耳個月內他的魅力俘虜了Rakia幾乎全部人,我從沒碰見過一個年輕人像他那樣讓人感到如此『飛蛾撲火般難以自拔』。我覺得他身上有種古希臘人的墮落氣息!」

  「是啊,就像蒲拉克西特的雕像。」安卓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夠了,翠西姑媽,再說下去他會變成一個有著邪惡吸引力的偏執狂。已經很晚了,我們去休息好嗎?或許明天早晨一切都會煙消雲散,阿米格斯俱樂部並沒有一個古代希臘人。」

  「好吧!」翠西夫人也笑了,「親愛的,我只是希望你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她看著安卓雅的綠眼睛,「哦,是的,你很聰明,比蕾莉聰明多了,我——直希望你能比她幸福。」

  互道晚安之後,安卓雅回到客房,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回想著近日以來的種種,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籠罩心頭。她不斷想著翠西姑媽的話和她的直覺……姑媽是對的,伊斯特遠比齊默恩更有資格被稱為紳士。齊默恩的高傲自我從來形諸於外,很多人也並不介意,因為他用恰到好處的禮貌為之築起了一道名為優雅的高牆,然而,由他對待伊斯特的態度顯示出了名為冷酷的另一面。

  無論是因為她還是為別的原因,齊默恩完全可以不讓伊斯特那麼難堪。被自己拒絕就已經讓他夠丟臉了,弄得人盡皆知而被阿米格斯俱樂部的所有人當做笑話看更是讓她痛苦不堪。齊默恩這種做法,骨子裡隱隱透出一股殘酷,對待他人的痛苦一種毫不在意的姿態。

  拋開齊默恩的俊美儀錶外,正常理智的天平都應當傾向于伊斯特·海勒那一邊。

  然而,安卓雅並不這麼想。因為這樣的齊默恩令她有種奇妙的共鳴感。安卓雅,其實並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僅僅是一位美麗善良的淑女。伊斯特或許真的很愛她,但他甚至還不如伯爵夫人瞭解她。-齊默恩不一樣,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也許真能有一個人,可以正視她所有黑暗的本性,並欣賞有加。

  第二天一早,伊斯特·海勒就前來拜訪。他要求見的是翠西夫人,在為自己昨夜的失態而道歉並請翠西夫人轉送安卓雅一束花之後便離去了。經過一個夜晚,伊斯特就完全恢復正常而平心靜氣,這令翠西夫人十分高興,也終於放下提了一晚上的心。猶豫片刻,她還是對伊斯特說:「親愛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時衝動才會對齊那樣,真希望你能夠不再怨恨他。」

  「凡是一生中曾經和他很接近的人,如果竟然沒有發生這種事,那才是奇跡。」伊斯特·海勒冷靜地回答。

  翠西夫人立刻明白,他的怨恨將長久存在下去,也許會換個表達方式,但是,憎恨就是憎恨。

  的確,她想,齊默恩的出現對伊斯特乃至整個Rakia,都不算是件幸運的事。

  起居室裡,安卓雅接過翠西夫人遞來的鮮花,諷刺地微笑道:「他其實不需要我的原諒。」

  「這不是道歉。」翠西夫人幫她把花一枝枝插入花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安卓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這是翠菊。」

  「我不是問這個,Ann,你明白翠菊代表什麼含義嗎?」

  安卓雅搖頭,她對於花語之類的浪漫產物遠沒有對古董那麼狂熱。

  「那是說,『我因嫉妒而死於你的腳下。」

  「呃?」她的動作停頓片刻,隨後再度開始調整花枝的角度,「這太誇張了。」

  完全沒有被感動的意思。

  一個星期之後,第四起兇殺案受害者的屍體在一家汽車旅館被發現,整理房間的服務生被目睹的血腥場面嚇昏,她的伺事報了警。格蘭探長趕到的時候,也不禁有噁心想吐的衝動。

  法醫鑒定受害者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二小時之內,與前雲起兇殺案同樣的作案方式,最大的區別在於:這次發案現場是在汽車旅館,一個相對公開的場所。也就是說,應該有人看見過兇手。

  這一認知令眾人大為興奮,然而,無論是旅館的前臺、值班人員還是服務生,沒人能夠描述出曾出入這個房間的人的長相,除了是個男人,年紀三十上下,身高大約五英尺九英寸左右。他沒有登記資料、住址(是受害女子填寫的表格),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所以無從知道他的口音。穿著非常普通,戴一頂黑色棒球帽,灰色高領套頭毛衣,藍色運動外套和牛仔褲。這個季節,大街上一半男人都這麼穿。

  眾人沮喪不已,格蘭探長努力讓大家振作起精神,「至少我們可以確定他不是吸血鬼了啊,」他一本正經地說,「它們用不著這麼小心謹慎,只有人類才會這樣狡猾細心。」

  警官們都笑了起來,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格蘭探長接著說:「只要是人就會犯錯,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全力找出他的錯誤,然後抓住不放,揪他出來。大家繼續努力吧!」

  話雖如此,然而私下裡格蘭探長心情沉重。這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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