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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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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一個人很可憐,她的孩子們都不要她了……」就和她的遭遇很像,她的親人都不要她了…… 這次,她話多了,不過對衛彌天來說仍不夠多到足以瞭解她這個人,瞭解──這念頭剎那間飛過腦海,除了師父外,從來都不想瞭解任何人的他竟想瞭解眼前的女子? 衛彌天眉頭一鎖,他與落日不過才第二次見面而已,於是,對有此轉變便歸因於談落日長得與瑕兒很相似的緣故,才會讓他放心不下。 「你話真的不多。」第二次會面,他證實這點。 談落日望了他一眼,在接觸到他磊落的眼神又趕忙別開。「話太多,只會招人非議,再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該說的,她生前都說盡,該做的,只剩下一件事。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你身上好似有許許多多的謎,等著人來解,但答案若你自己不公佈,也不會有人知情的。」 他很明白對方是個有血有體溫的人,但為何望進她的瞳內時,那感覺卻是猶如墜入懸崖底般的絕望?眼前的她,仿佛沒有一絲任何對未來求生的意志,好似一旦她手邊的事情完了,便會毫無眷戀地消逝。 「謎?」談落日淡淡拉出似笑非笑的唇痕,在她的神情隱藏著過多的嘲諷。「你說笑了。我一介女流,沒什麼驚天動地的背景,只是孤身一人行走,然後尋到了靈山落根罷了,哪有什麼謎。」 她只是不希望與村人有過多的牽扯,所以少言少語的舉動才更引起他們的好奇,反正人天生就是好奇的,她也隨他們去猜、去想,就是不說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待事情結束,她便會離去,再與靈山村無任何瓜葛。 衛彌天微眯了眼,深視她。 她──一舉一動都顯得優雅而緩慢,應對進退不失禮節,看得出受過良好教養,應該出身不錯,可為何落至隻身一人? 背景對她來說好似逆鱗,不可硬要揭開,還是順其自然吧!已傷了瑕兒,不想連她也傷了。 每個人都有堅毅的一面,但脆弱的那部分更容不得人的侵略,他明白。 瞧見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快要掉下肩膀,他連忙幫她拉起,怎知,她露出的表情仿佛是受到驚嚇的鳥兒,一手甩開了他的善意,然後雙手緊緊拉著外衣包圍住自己,眸子定住他,裡頭有驚駭。 騰在半空中的手不疼,但他的心卻莫名受到小小的挫折,未了,他解嘲一笑,收回手,神情冷硬。 「看來,你不單話少,還很怕我?因為我是除靈師?」衛彌天的聲音藏了小小的哀傷。 群魔雖亂舞,可惜除靈師對於尋常百姓人家來說還是個禁忌之詞,因為一旦沾上,就表示自己招來不祥,黴運當頭,所以很少有人會喜歡他這類人。甚至還有謠言說除靈師自己本身就與妖鬼打交道,才能進行除妖降魔的工作,說穿了,除靈師也非善類,是個一靠近就會帶來厄運的人。 是故,他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會長期待在瑕兒的縣裡,一方面是師父的交代,二來也是為了瑕兒的懇求,再加上那時他們師徒只在別的城裡除靈,秘密才沒曝光。直到瑕兒死了、師父離去,他坦承自己的身分後,縣令長便親自請他離開,說是以他的才能應該到外頭闖蕩,其實他們也是怕他為縣裡帶來不平靜。 對人性,他看得很開,也過了失望的時期。 只是這次面對落日如此強烈明顯的拒絕,他有些心痛,看來要改變世人對他們的想法,恐怕很難了。 清楚衛彌天會錯意,談落日欲解釋,衛彌天卻說:「沒事的,我很明白。」 還自信地以為自己脆弱的地方已經不再有缺口,沒想到落日小小的動作竟輕易地又掀開他的傷口。 向來不懂得傷人的她,頭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因自己的反應而有如此深刻的哀傷,談落日再也顧不得自己身分會不會被拆穿,下一秒便抓住他的衣袖。 「不是的!我不是因為你是除靈師……」咦?不對啊!她的確真的是因為對方是除靈師,仍害怕會被看出端倪才會下意識避開的。 衛彌天因她的話到一半停住而淺笑,明白她想解釋,卻又難以解釋的苦處,他能瞭解,至少感覺得出她不是惡意便好。 「我曉得。」 他說曉得?曉得什麼啊? 談落日著急不已,該怎麼解釋才最合適? 沒錯,他倆本兩立,是該防著,但她對他絕無輕視或睥睨的意味,她是……她是…… 衛彌天自然地拍拍她的手,重複道:「我曉得。」 她都沒說,他究竟曉得什麼了? 談落日急了、氣了,加重力道。「我的意思是……我一點都不討厭你,你是個好人!我剛剛是因為……是因為……」 是因為我是鬼,不是人! 這個解釋,她真的說不出口。 衛彌天恢復了氣定神閑的模樣,仍安撫性地說:「沒關係,我曉得。」 談落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氣得質問:「你到底曉得什麼啊?」 衛彌天沒料到她會反問,說實在話,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曉得什麼了,不過他決定把自己的感覺說出。 「我曉得你不是有心的。」一個人的有心或無意,他至少會有察覺。 談落日急切地表示:「我真的不討厭你!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如此受人愛戴與景仰……」過去,她也是恁地風光,談大夫的名號在她的家鄉里是何等響亮,但如今呢?若問過去,又有誰記得住她曾經細心付出,他們只會記著她誤醫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 功過永遠不能相抵,尤其是功在前,過在後,更難以等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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