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月 > 別情無極 | 上頁 下頁
四十五


  馮懷真避開他炙人的凝視,手腕一使勁,勉強喝光交杯酒,欲收回手臂,卻受他箍制,動彈不得。

  交杯交杯,交了杯卻無法交心,他們註定走上不同的路,今日以後,不再相聚。

  是她的選擇,無悔。

  嚴觀羽終於喝光杯中水放開她問:「你會離開北涼城嗎?」

  「不勞費心,這是我的事。」她維持一貴的冷測。

  「你今日是我妻子,能不能試著對我好一點?」他的口吻滿是受傷。

  馮懷真別過眼,氣氛僵持了好半啊,才開口:「我會離開北涼城,也不會回春河城,往後我只想一個人。」

  「無論你要上哪兒,記得讓衛珩知道,他一直很掛心你。」

  「我曉得。」她輕輕閉上眼。

  「身為你的夫婿卻從沒送你一樣東西,實在太不稱職,我知道你愛吃甜食,所以向圍格爾學做比迦。」嚴觀羽打開碗蓋裡頭有一份比迦。「我的手藝很差,做了很久才做出一個像樣的,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嘗嘗看。」

  他將碗推向她。

  碗蓋上還有點點水珠看得出是剛做好馮懷真看了許久才拿起此迦咬下一口,細細咀嚼,沒有圍格爾的手藝,沒有關外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吃,甚至還帶有酸澀,直透心底。

  食物走昧,難以下嚥,人生走味,也回不來了。

  她對他,亦然。

  嚴觀羽看著她慢慢吃,再為她斟一杯水。「有機會回春河城看看,我為你爹娘在城外造了墓,有時間去上姓香。」

  聽見他這麼說,馮懷真低頭不語,默默喝水。

  「你或許不信,但我不希望你帶著憎恨離開,騙走墨光玉確實是我的錯,馮府的火卻非我所為,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也不可能嘲笑你的真心,因為我唯一不會騙你的就是對你的感情。對我來說你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只是我不知珍惜……往後你若能遇上愛你的人可千萬別錯過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會令你傷心。」(用背叛來嘲笑她付出的真心)。

  她始終垂眸不看他,就怕他又輕易扯痛自己的心。

  「懷真,能不能……能不能再喚一次我的名?」這是他最後的奢望。

  再喚一次又有何意義?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不想再喊他的名,一次都不想,最好如她所言不必再有交集,各自走各自的路。

  等候不到她的聲音嚴觀羽死心了拿起賣身契撕個粉碎。

  「謝謝你圓了我這個夢。夜已深,你早點休息。明日,不……」他一頓,險些忘記他們已不會有明日。「別了。」

  直到他離開,馮懷真才抬起頭,透過窗目送他遠走的背影,這一瞬,心無比沉痛。

  深深地、深深地吐了口氣閉上眼,眼眶內的溫熱濕了她的心。

  為什麼她獲得自由,情卻仿佛受困,掙扎不了?

  是夜,馮懷真徹夜難眠,她靠坐窗邊,直視幽暗漫長的夜。曾經以為不會再有的天明如今已在眼前,明明即將入夏,為什麼她感覺到的只有冷,而無一絲溫暖?

  「唉……」幽幽歎息聲宛若深沉大海一個浪濤就令人滅頂。

  未曾離去的嚴觀羽聽見了,疼入骨髓。

  東原岑寂,漸朦朧晴碧,靜繞珍叢底,成歎息。長條故惡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

  讓她無牽無掛地離開——這是他最後一件能為她做的事了。

  別情,無極……

  翌日,是她的自由。

  馮懷真並無一絲喜悅,僅如往常一般。

  琥珀早已等在門外,衛珩也在。

  「衛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衛珩曉得她已恢復記憶,疼惜地看著她。「懷真,你吃苦了。」

  「比起我爹娘的苦,我的就不算什麼了。」

  「主子,馬車已備好,請即刻起程。衛老闆,有勞了。」琥珀朝衛珩彎身行禮。

  馮懷真不見嚴觀羽與程奉刀,心知有異即使不該問,她仍脫口問:「他呢?」

  「主子有事外出。」

  「等等,你又為何喊我主子?」不知為何,她的心在平靜一夜後叉開始跳快了,強烈的不安包圍著她。

  「主子交代從今日起您便是琥珀的主子。」

  「懷真,觀羽讓我護送你離開北涼城,我們起程吧。」衛珩道。雖不明白好友匆匆離開是為了什麼,但他的交代自己必會盡力完成。

  馮懷真轉身看著冷淡的琥珀,不想走得不明不自,執意問清一切。「琥珀,我要知道一切,別再騙我了好嗎?」

  琥珀遲疑片刻,在馮懷真的注視下終於開口:「嚴府、天盛商行現在全是您的,往後您便是琥珀的主子,無論何時,嚴府都會等您回來。」

  「然後呢?怎不接下去說?」琥珀末全部吐實的行為令她異常緊張,非逼出答案不可。

  「問得多隻會礙著您的腳步,倘若您不在意又何須多問?」琥珀淡淡反問。

  這一瞬間,馮懷真自琥珀眼底看見她想要的答案。確實如她所說,若不在乎又何須問,然而……她又怎可能不問?

  她對他終究放了感情。

  即使矛盾的情緝令她湧現更多的自責,縱然對他有恨,他們仍是做了一夜的夫妻,她不願再多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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