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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所說的話。」

  「需要我錄音存證嗎?」她嘲弄地牽起嘴角,眉間眼底有股悲涼,更有股不屈的傲氣。

  空姐開始廣播,飛機馬上就要降落,她的心情也跟著蕩向穀底。

  全然未知的前程,是什麼樣的結果等在那裡?她直起腰杆,準備即使有千萬困難,也要堅忍的挺過去。陸昊呵!等著我,我來了。

  經過近三十個小時的急救,陸昊雖然已經脫離險境,但仍需待在加護病房觀察。

  護士見他眼睛睜開時,馬上趨前檢查他的意識狀態。

  「記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

  「給我手機,我要撥一通越洋電話。」陸昊艱難的支起上半身,並示意護士幫他把枕頭墊在背部。

  「你的雙手目前還不能動彈。」護士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口氣倍極和善的說。

  「我急著要通知在臺灣的親人。」

  「我們已經幫你聯絡過了,說不定他們很快就會趕到。」

  「不,還有一個人。」他痛苦的咽下一口唾沫,麻藥逐漸退去後,受到重創的四肢開始如針螫般的疼入五臟六腑。

  「你心愛的人?」

  他喑啞地發不出聲音,只能頹然的點點頭。

  「把電話號碼給我吧,她叫什麼名字?」護士善解人意的道:「她要是能來一趟,相信對你的病情大有助益。」

  陸昊除了苦笑還是只能苦笑。這數十個小時,他跟死神搏鬥得已屆筋疲力竭,根本還沒有時間去詢問自己的傷勢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

  幾分鐘後,護士沒有帶回任何消息,倒是他想見的、不想見的人統統到齊了。

  楊珊珊很俗氣的買來一大束花,卻找不到花瓶可以插,只好纏著護士幫忙想辦法。

  陸昊的父母和酒廠的部屬圍著陸昊忙著問明情況,只有穀予軒立在一旁,像是多餘的。

  「我去找花瓶。」接過楊珊珊手中一大束五顏六色的花,她來到茶水間,方才那名護士適巧也在那兒洗滌醫療器皿。

  「你叫Fiona?」那是穀予軒的英文名字。

  「你怎麼知道?」真是意外,穀予軒瞪大眼睛瞅著她。

  「陸先生告訴我的。」護士從左側的大鐵櫃中,取出一隻陶瓶遞給她。「他醒來時,第一個想聯絡的人就是你。」

  「但,你怎麼猜到那個Fiona就是我?」棄惡從良,發狠K書後,她的英文能力好多了,和老外對答起來,居然絲毫不費力。

  「他的眼神。」護士笑著說,「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別人的眼神不一樣,雖然你們一直沒機會多講幾句話。」

  是嗎?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她此行最大的安慰。

  「他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護士一愕,臉上的笑變得很不自然。

  「他傷得很重,要完全複元並不容易。」

  「什麼意思?請把話說清楚。」

  護士十分惋惜的歎了一口氣。「他手腳的筋骨全斷了,就算出院,也還需要一段很長的複健期。」

  「然後呢?他可以走路,可以……」

  「你是想問,他會不會變成殘廢?」護士愁眉深鎖的頓了下,「坦白說,我不知道,你得去問主治醫生。花,你把花都插到瓶子外面去了。」

  穀予軒趕緊把花束全部塞進陶瓶裡,沒注意到水一下就溢了出來,弄得她狼狽不堪。

  「別難過,事情也許沒你想像的那麼糟糕。」

  護士走了以後,穀予軒還呆杵在水龍頭前,心裡面異常惶恐,眼淚迅速爬滿她的臉。

  「怎麼回事呀,找個花瓶找了半個世紀那麼久。」楊珊珊從她背後摸了進來。「喂你,」一見到眼前的淚人兒,她就知大事不妙。「壞消息?」

  穀予軒沒回答,捧著花瓶回到病房。

  當醫護人員要求他們不要打擾病人太久時,陸母出乎意料之外的要她留下。

  「她也不能留下來。」護士說:「明天早上八點半,你們才能再來探望他。」

  那一夜,是穀予軒生命中最長的一夜。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邊,看著異國的天空,不吃也不喝。

  即使楊珊珊快問破嘴皮子了,她仍是無言地緊抿著雙唇。

  三天后,陸昊終於轉到一般病房,但醫生同時也宣市了他因傷勢過重,只有五成機會可能完全康復的惡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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