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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啪!」穀予軒沒讓她把難聽的話說完就賞了她一記大鍋貼,逼她朝後跌退了四五步。

  「你,你敢打我?」趙燕蘋驚惶地大叫。

  「打得好。」一旁的警衛不勸架也就算了,居然還在敲邊鼓。

  「給我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就叫你橫屍街頭!」

  「你,你……你這個小太妹!」話聲才落,穀予軒自包包拿出的美工刀已經咻地飛過她的頭部,緊嵌入距離她僅僅數步遠的行道樹。「你你,你……」再也撂不下狠話,她倉卒打開車門,猛踩油門——

  「有種再來啊,」警衛很馬後炮的指著遠去的車屁股罵,「什麼東西!」

  谷予軒收回美工刀,一回眸,卻見母親不知何時站在社區大門口,直勾勾的望著她。

  母女倆對望了十數秒鐘,什麼話也沒說,穀予軒上前,攙著母親的手臂,兩人無言地坐上電梯後,崔慈心突然伏在她肩上,情緒失控的放聲大哭。

  從這一刻開始,她無限地同情母親,漸漸明白她費盡心思要幫安安找個好婆家的心情,一個女人在面對丈夫的不忠時,自然而然會擔心子女步上自己的後塵,跟自己一樣倒黴。

  對她和安安而言,兩情相悅,進而共許終身只是理所當然的人生旅程,然對媽媽來說卻是女兒一生的幸福所系,豈能不慎。

  想到這兒,她就不再忿懣陸昊母的勢利,也不再怪罪他們卑劣的手段。一切皆出於愛呵。

  將母親扶上床時,她猶緊緊抓著她的臂膀不肯放。

  「抱著我,軒軒,抱著媽媽,媽媽好怕。」

  這一夜,她就那樣和衣躺在母親身旁,直到夜漸漸深了,母親熟睡以後,才輕輕打開房門,來到客廳。

  谷仲安躺在沙發上打盹,鼾聲如雷,一聽到腳步聲,卻立即轉醒。

  「軒軒呀,過來,爸爸有話跟你說。」

  「那個女人跟你告狀了?」用膝蓋想也知道。

  「呃,」他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鏡。「你都已經是大學生了,講話怎麼可以這麼不禮貌,趙阿姨來找我是有重要事情跟我商量……」

  穀予軒皺緊秀眉,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你跟那女人的事我無權過問,但是.她要是膽敢再出言不遜,中傷媽媽,我絕不放過她。」

  「軒軒,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穀予軒壓根不想聽他解釋。一個已婚的男人,背著妻子搞外遇,無論有多麼堂皇的理由,都不足以委過卸責。

  「我的個性你瞭解的,把我惹火了,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身心俱疲,連多說一句話都是沉重的負擔。她朝父親擺擺手,便逕自返回房裡。

  倒在床上,她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陸昊。他離開臺灣多久了?兩個月?三個月?都不是,是一百二十三天三個小時又四十五分五十一秒,五十二秒,五十三秒……

  為了不打擾他,這一百多個日子,她首度拿出他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執起話筒——

  「喂?!」還沒撥號碼呢,居然就接了通電話。

  「穀予軒嗎?是我。」楊珊珊的聲音聽起來既疲憊又慌張。

  「很晚了,我要睡了,天大的事都等明天再說吧。」

  「陸昊出事了。」

  「他,他出了什麼事?」一定是很糟糕的事,否則楊珊珊不會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穀予軒拿著話筒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他的車在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

  一顆心像停止跳動,逕自發疼著,谷予軒強壓抑住不安情緒,急問:「他有沒有怎麼樣?」兩手忘情的死握著話筒。

  「車子半毀,人目前被送往鄰近的醫院急救。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楊珊珊再問:「明天你可不可以一起到倫敦一趟?」

  轟的一聲,穀予軒只覺腦門嗡嗡作響,雜亂得毫無頭緒。

  「我、我……」我怎麼去呢?

  「我已經訂了明早八點三十五分的班機,七點五十以前沒見著你的人,我就自己去了。」

  話筒那頭傳來嘟嘟響聲,穀予軒仍呆愣的坐在床上,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是真的。

  翌日一大清早,谷予安就從中和趕回來。

  「軒軒,你真的要到倫敦去?萬一陸昊他……」谷予安不安地塞了一大疊美金在穀予軒手心,再三叮嚀,「凡事要看開點,你的生命裡頭不只有他,還有我和爸媽。」

  「我懂。」穀予軒緊緊抱了抱她,心中的悲傷和憂慮自此決堤。「幫我找個藉口跟媽和爸解釋。」

  提著簡單的行李,坐上李永年的車,她再也止不住淚水,任性地哭得傷心欲絕。

  「不要太難過,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陸昊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他的安慰比不安慰還糟,她甚至哭得比先前更加肝腸寸斷。

  到了機場,她才知道同行的不只她和楊珊珊,還有陸昊的父母親。

  四人目光短暫交會,便各自低眉垂首,生怕觸及到不想思考的話題。

  在飛機臨到倫敦機場時,陸父突然開口問穀予軒,「萬一陸昊有個三長兩短,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想那麼多,也不願想那麼多。」穀予軒直視著他淡然一笑,「但,如果真的不幸,我會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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