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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是個奇怪的人。」奇怪到連一句順耳的好聽話也吝於去說。

  「我不奇怪,只是忠於自己。」

  「這樣的人多半自私。」

  「噢?」他一笑置之,轉身將她旋得老遠,隨即又將她拉回懷抱。

  一遍又一遍,最後,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雙雙臥倒在地毯上。

  阿忌取來冰開水喝了一口,再取出裡頭的冰塊,順著她的鎖骨,越過高聳的豐滿,來到平滑的小腹。

  安采妮激奮的弓起上身,語調模糊的求他別再挑逗她。

  他豈肯輕饒,把未完全溶化的冰塊含入口中,十指焦灼地插入她烏黑似錦的髮絲中,熱吻如急雨狂落,要求再一次享受溫存。

  沉溺在其中的她,難以自持地劇烈呻吟起來。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可以盡情的享受性愛,享受一個男人的寵倖。

  「告訴我,你愛我。」他狂亂的沙啞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她惶惑地望著他,乾澀的喉嚨,令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我……」

  「你愛我嗎,安采妮?在你向我交心又交人之後,怎麼還能堅持把愛隱藏著不一併交出?」

  「我……」霎時消失無蹤的快感,被隨之而來的忐忑所取代。如此痛苦與極致歡愉的體驗交相重疊,令她暈眩得難以承載。

  看出她的猶豫,阿忌黯然地站起來,將她抱至彈簧床上,體貼地蓋好被子,然後滿屋子找他的衣服,再一件件穿上。

  「我走了。」快近晌午,再不回去,封教授要急得跳腳了。

  「你要去哪裡?」

  「回,」他頓了下,「回飯店。」

  她清咳了數聲,暗啞的嗓子才恢復正常。「為什麼不乾脆搬過來這裡住,彼此近一些,好互相關照。」

  「明天吧,我今天還有事。」一手拎著外套,一手漫不經心的朝她揮舞兩下,「晚上七點三十分,別忘了去欣賞阿忌的舞蹈。」告別中,他看也沒再看她一眼。

  安采妮擁著柔軟的被褥,不敢相信他說走就走,絲毫不留戀。

  一分鐘以前,他們還纏綿逾恒地擁吻歡愛,仿佛、仿佛彼此交換了一千一萬個誓言,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

  窗外烏雲不知何時籠上天際,飄起小雨了,氣溫非常低,身在異鄉的她,寂寞洶湧而來。

  為何肉體得到絕大的滿足後,心靈依然如此空虛?是因為他的遽然離去?

  翻身用鼻湊向枕套,上面猶殘留著他如野獸般狂野的味道,如此鮮明,如此誘惑,將她推向他大敞的懷抱。

  愛上他了嗎?安采妮忍不住自問。

  心湖裡的答案已清楚浮現出來,理智卻仍一味地加以掩飾。她害怕看到真實的自己,那份惶恐較之面對任何一個商場上的強勁敵手,更令她無所適從。

  「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告訴她,你就是她欣賞得無以復加的人?」封明廉答應讓阿忌的腦袋暫時保留住,是在她聽了安采妮不可思議的暗戀情懷之後,才暫時澆滅燃燒狂烈的怒焰。

  今天,是他們在巴黎的最後一場演出,她要求所有團員演出得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而阿忌居然敢在這重要的時刻失蹤十二小時,簡直是存心跟她作對!

  但人家去會的畢竟是才新婚的妻子,于情於理,她似乎都應該給予通融。

  「我問你話呀,怎不回答?」瞅著剛化好妝的阿忌,封明廉臉上的怒火,頓時消弭了一大半。

  太美了,他的俊美註定是為舞臺而生的。她一雙魚尾紋滿布的老眼,激賞不已的看著自己的愛徒。

  「我要確定她愛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幻影。」她的眼中閃爍著她以前不曾見過的灼灼星芒。

  「問題是,」封明廉以過來人的世故口吻道:「你都已經陷進去了,還煞得了車嗎?萬一她對那個幻影的迷戀,遠勝於對你的情愫呢?」

  「如果得到的不是至珍至貴的情愛,我寧可抱著缺憾度過此生。」他以為了無痕跡的傷感,聽在旁人耳裡卻備覺心酸。

  封明廉盯著他,良久不語。

  「你塵封的心被那位美麗女子吸引住了,阿忌,你不只陷進去,而且是泥足深陷。一名真正的藝術家不能長久摒棄情愛,很好,你的舞蹈上的成就將更上一層樓、更臻完美,我恭喜你,阿忌。」

  「你甚至不認識她,也許她並不是個好女孩。」一陣悠揚的管弦樂音響起,催促著阿忌,要他儘快到舞臺上。

  「有衝撞就有火花,壞女孩有壞女孩的迷人之處,只要是愛情就值得祝福。」

  終於幕啟了,燈光把阿忌迎上舞臺的中央,在強烈的燈光下,他見不到台下任何一名觀眾,但他心裡卻清楚感受到安采妮的存在。

  乾冰製造出特殊效果,四處盡是白茫茫的煙霧,煙霧繚繞中,情欲如排山倒海般湧至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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