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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唐半醒抿一口豆漿,開始趕人,「齊天放,你真聒噪,我是病人,需要安靜,能否請您出去?」

  齊天放伸個懶腰,捂著嘴咕噥:「好,我不出聲總可以了吧,我只要默默守護在你身邊就好,不准再趕我走。」

  說完,他無賴地趴上床,出其不意地摟住唐半醒的腰,「小醒,我不能沒有你。」

  被他嚇到的唐半醒僵著身子,求救地看向尉遲延,只見尉遲延放下保溫杯,擰著齊天放的耳朵,以聽不出情緒的平板聲音說:「齊公子,請隨我去後門的小花園練練身手。」

  齊天放原是死摟著唐半醒的腰負隅抵抗,無奈耳朵被極度拉伸,他要是再不鬆手,耳朵恐怕會被活生生扯下來,萬般不情願之下,也只好先鬆手來挽救耳朵。

  結果,兩個大男人隔著病床就開始格鬥,互不相讓的架勢,恐怕要拆個五百招才能收手。

  看到兩個大男人耍幼稚,唐半醒又氣又惱,韓小樂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邊點評,一邊沖她擠眉弄眼。

  「嘖,唐半醒,桃花運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左手是新歡,右手是舊愛,你倒是向左走還是向右走哇?」

  唐半醒受不了地翻個白眼,「我選中間路線不行?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快扶我下床帶我離開這個硝煙的戰場。」

  尉遲延一聽,將齊天放的胳膊反手擰到背後,威脅道:「齊公子,我現在沒工夫和你纏鬥,一會兒我放開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別想耍什麼花樣。」

  齊天放「哼」一聲:「士可殺,不可辱,要我退出,No Way!」

  在唐半醒坐上輪椅,韓小樂推著她走出病房時,兩個男人仍如鬥雞般僵持不下,相互牽制,誰也無法靠近唐半醒。

  黃昏的小花園裡,瑞雪初晴,空氣清新,兩個女人閒話著家常,輕脆的笑聲在雪地裡顯得分外清晰和明媚。

  在她們拐過一個彎時,一個女人堵住了她們的去路。

  那是一個殺氣騰騰的女人,豔麗如火焰,憤怒如火焰,連美麗的雙眸也似要噴出火焰。

  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唐半醒,而後以噬人的嗓音問:「你,就是唐半醒?」

  韓小樂似老母雞般擋在唐半醒身前,雙臂環胸,冷聲道:「你是誰?」

  「讓開!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我要是不讓呢!」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又是劍拔弩張,又是一個充滿硝煙的戰場,今天並不是星期一啊啊啊啊啊!

  唐半醒頭痛地抓住韓小樂的手,「小樂,先問清楚,不要衝動!」

  向來豪邁有俠義精神的韓小樂哪裡聽得進去,她拍拍唐半醒的手以示安慰,然後瞪著焰女道:「她來者不善,我就善者不來!女人,你想如何不客氣,亮出來看看先,別只顧著耍嘴皮子功夫!」

  怒火攻心的焰女絲毫經受不了這種蓄意挑釁,立刻不客氣地推了韓小樂一把,「我叫你讓開,聽到沒有!」

  向來不愛吃虧的韓小樂又哪能容忍此等對待,立刻反推一把,直接將焰女推倒在地,「不讓不讓就不讓!」

  兩個女人推來搡去越鬥越凶,唐半醒頭痛地撫撫太陽穴,最後選擇任她們去,自己找個安靜角落隨便看看風景。

  注意到她推著輪椅打算走開,焰女立刻轉移目標,「喂,不准走,我的話還沒說完。」

  「嘁,你算老幾,憑什麼不准!唐半醒,別理她,這個女人我來對付!」

  「喂,你有完沒完,讓開!」

  「不讓!」

  處於暴怒邊緣的焰女終於耐心用盡,咬牙切齒地將推搡上升到拳腳階段。而拳腳向來不長眼,若是平時,唐半醒挨個一拳半掌倒也無妨,可她現在坐在有兩個輪子的輪椅上,只要一點外力,那兩個輪子就會失去控制沿著濕滑的雪地放肆狂奔。很顯然,今天是她的災難日,在她坐著輪椅飛下臺階時,她除了暗叫「老天保佑」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閉眼。

  而老天向來不喜歡臨時抱佛腳的孩子,所以,她,無人保佑,所以,她再次被劇痛擊中,再次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第十六章 百年好合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分外熟悉的黑暗。

  恢復意識的唐半醒歎口氣,在黑暗中躑躕前行。

  這一回,尉遲鹽看到她,會不會吃驚於她遭遇危險的超能力?她向來怕麻煩,可偏偏越是怕什麼越是有什麼,不但麻煩升級而且頻率加快,現在從一週一次上升為一周兩次,那,未來會不會再上升為一週三次一週五次?天殺的,為什麼她要如此倒黴?她招誰惹誰了!

  當看到前方的兩盞燈,唐半醒松了口氣。

  幸好,她有保護神,如果沒有他提供寄居處,她的三魂六魄會不會就此灰飛煙滅?

  唉,尉遲延肯定又嚇壞了吧,可憐的男人。

  唐半醒湊近兩盞燈,以為又會像上次一樣聞到香火味聽到誦經聲,哪知道一看之下,她吃驚得差點昏厥。

  她看到了自己,她竟然親眼看到了自己!

  那個臉色蒼白,鼻青臉腫,腦門上還包著紗布的女人,可不就是自己。

  百聽不厭的熟悉男聲沙啞地響起:「唐半醒,這一次,你打算睡多久才願意醒?」

  我已經醒了,可是,我回不去。

  突然,兩盞燈滅了,唐半醒想要尖叫,可嗓子仍似被瀝青糊住了般根本出不了聲。

  難道,她是來看自己最後一面?不要,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等到他來找她,還沒享受幾天甜蜜時光,怎麼可以就這樣再次面臨殘酷的分離!

  似乎上天聽到了她的嚎叫,終於,燈又亮了,朦朦朧朧的,似籠上了晨霧,又似凝結了朝露,她連忙湊近燈想看個仔細,這一次,她看到一滴眼淚落到了她手背上,而她的手被緊緊握在尉遲延的手中。

  他的右手無名指上有個月牙形的疤,手腕上戴著一塊Omega表,那是他的手沒錯。

  唐半醒貼在燈的邊緣,努力想看得更多。於是,她看到了他的襯衣扣子,他的西裝褲,他的皮鞋,並且從牆上掛著的小鏡子中看到了他鬍子拉碴的臉。

  看到這些,唐半醒心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這一次,她竟然不是寄居在鹽土豆身上,而是寄居到了尉遲延身上。

  這,說明了兩件事。一,鹽土豆已經「了卻了殘生」,已沒有身體可以給她寄居;二,尉遲延就是再生的鹽土豆。

  她終於和他相認,可是她卻靈肉分離。

  呵呵,鹽土豆,你看,你終於擁有了兩個我。

  一個寄居在你身體裡,生死相依。

  一個獨立你身體之外,白頭偕老。

  呵呵,老天真會開玩笑,是不是?

  寄居在你身體裡的我,你感應不到。

  獨立你身體之外的我,是一具僵屍。

  尉遲延,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起點,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尉遲延,你聽到了嗎,我要回到身體裡,我要回到身體裡,幫我回到身體裡!

  可惜,他聽不到她的呐喊,他沒有像鹽土豆一樣與她一問一答。

  哈哈,她與他如此貼近,卻又如此遙遠,貼近得沒有絲毫縫隙,卻又遙遠得像無邊無際的宇宙洪荒,遙遠得就像絕望的世界末日。

  「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尉遲延抹了抹臉,低沉地應:「請進。」

  隨著他轉頭的動作,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焰女,以及焰女身後的齊天放。

  此時的焰女早沒了囂張的氣焰,而是畏縮得像只膽小的老鼠,她身後的齊天放也沒了先前的桀驁不馴,一臉訕訕的表情,好似做了壞事等候發落的犯人。

  「你們又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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