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上 > 大夢方醒誰先覺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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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半夢拖著唐半醒坐進他的車,他從後視鏡看到唐半醒氣鼓鼓的臉,臉上睡意朦朧,帶著很重的起床氣。 他從保溫包裡掏出兩個保溫杯遞給她倆,然後發動車。 唐半夢欣喜地叫:「呀,豆漿,還是熱的?這附近有豆漿店?」 尉遲延瞟一眼唐半醒,她先是眯著眼小啜一口,然後咕嘟咕嘟一仰而盡。 「是早上現榨的。」 「耶,真是新好居家男人,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唐半醒坐在後座,把杯子舉過頭頂往下倒,唉,沒有了。 她的快樂一天是從早上喝豆漿開始到晚上喝酸奶結束。他聽得沒錯。 看她嘟著嘴虎視眈眈瞅著唐半夢手裡的豆漿杯,饑渴的樣子帶一點點迷糊,嘴角還有一抹豆漿白,尉遲延的心情就像窗外暢通無阻的車流,歡快無比。 唐半夢和他閒聊:「尉遲延,我們昨晚吵到你了嗎?看你有點黑眼圈,好像沒休息好。」 尉遲延平穩地握著方向盤,「沒有,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夢,累的。」 「噩夢?」 尉遲延又瞟了眼唐半醒,「算是吧,險境叢生,差點被四隻腳的蛇纏身。」 「四隻腳的蛇,豈不是畫蛇添足?」 唐半醒終於把視線從唐半夢的豆漿杯上挪開,微張著嘴,瞪向他的後腦勺。 「才不是畫蛇添足,是脫了殼的烏龜。」 難得見唐半醒搭話,尉遲延忙問:「烏龜?有人害怕烏龜?」 「哈哈,有哇,我妹妹小時候被大海龜咬過。她啊,最怕的動物就是龜類。」 唐半醒把頭轉向窗外,撇撇嘴。 哼,我才不是怕,我是厭惡。誰讓它是雄性,頭長成那樣,噁心! 尉遲延握方向盤的手一抖,他忙穩住心神,掩飾性地輕咳一下,想裝作沒聽見。 咳,她真是對一切雄性以及雄性衍生物都持強烈排斥態度啊。是天生厭惡,還是為了夢裡那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守身如玉? 想到這一點,尉遲延心裡似裂開了一條細紋,有酸酸的細流在蜿蜒蠕動。 進了停車場,唐半醒第一個沖下車,拋下「謝謝」兩字,直沖電梯間。 尉遲延泊好車走過去時,她正頻頻看表,焦灼不安地踱來踱去。 他抓過她胳膊道:「跟我來!」 進了專用電梯,唐半醒板著臉把胳膊從他手中解放出來。 他聽到她心裡說:「我在這裡三年,怎麼不知道還有這麼一部神秘電梯?哼,誰時間不寶貴啊,連個電梯都要搞特殊化,還談什麼企業文化講什麼人人平等。」 尉遲延捏著電梯識別卡,臉上微紅,「這個,電梯,我也是偶爾才用一次。」 唐半醒淡淡地應一聲:「哦。」 然後,在心裡補道:「若是為我破例,別求我報恩哦,我才不領情!要付出就要無怨無悔別無他求,否則,你還是自己留著好了。」 他脫口而出:「當然。」 她瞟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問:「什麼?」 「沒什麼,那個,你幾點下班?這是我名片,晚上若是一塊回去,你給我打電話。」 「不必,太麻煩了。」 真是不易討好啊。 巴巴地心甘情願不求回報地給她當司機,她還嫌人家給她製造麻煩,明明這個人家根本一點也不嫌麻煩地說,甚至求之不得甘之若飴呢。 到了二十五層,唐半醒先是賊頭賊腦探出頭觀察一下,這才從電梯裡邁出去,頭也不回地隨意揮揮手甩個背影給他,「再見。」 「晚上見。」 嘁,晚上見?她跟他很熟?還是他自來熟?千萬不能讓同事知道她跟萬盛大樓的大貓的弟弟比鄰而居。真麻煩,那麼有錢,幹嗎不去遠郊別墅窩著,學人家住什麼公寓,討厭! 回到辦公室的尉遲延,不禁站在鏡牆前照一下,他真長了副討人厭的面孔?以前最多也不過是被戴個「不易親近不苟言笑」的帽子,從來沒有人像她那樣對他挑過毛病。嫌他油頭粉面?不過是噴了點定型髮膠,小妹叮囑他,說他露出額頭讓頭髮豎起來才有威嚴氣勢才能震得住人,他其實也不喜歡往剛洗完的清爽頭上噴粘乎乎的東西。至於粉面,他粉嗎?在小妹眼中,他可是頗有男子氣概的男子漢,和奶油小生類的詞匯完全搭不上邊。 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尉遲延閉了閉眼,吐了口長氣。 唐半醒,唐半醒,如果我心裡所想傳進你的耳中,你會做何反應? 她全神貫注工作時,大腦通常呈空白狀態。請了兩天假搬家,回來後看到案頭堆著七零八落的文件,她忙得像只陀螺。除了偶爾聽到幾句抱怨外,這個上午很安靜。 對於失而復得的聲音,尉遲延不再覺得吵,反而學著習慣,學著與之和平共處。 如果這個聲音將纏他一輩子,他越早適應越能提前受益。 工作的間隙,他突然冒出個念頭:如果他中的是「唐半醒心聲咒」,他希望永遠不解咒。 這個念頭冒出來後,他被嚇到。 他開始轉性往浪漫多情的方向靠了? 活了二十八年,他第一次感覺到內心深處對愛情有那麼深沉的渴望。 尉遲延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蠕行的車流看了很久,細雪飄舞,如同他撩亂的心緒。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奶聲奶氣,討好意味十足。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綿軟悠長,撒嬌意味十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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