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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風荷舉眼一眯,「她怎麼發現你的?」憑初陽的功夫,她怎麼可能發現他並托他傳口信?

  「屬下聽夫人和那位熟人聊得興起,且聽到她說要小住,屬下就裝作偶遇的樣子現身,原想勸夫人一起回來,夫人卻堅持非要住下,就托屬下回來帶口信兒。」

  風荷舉的聲音開始發冷:「帶口信的,鎮上多的是清風閣的人,何須你親自跑一趟?」

  初陽「撲通」一聲跪下,「屬下考慮不周,請閣主賜罪。」

  「帶我去找她便是,何罪之有,起來。」無力地歎氣,風荷舉將手搭上初陽的肩,勸他起身。

  可初陽仍跪著,一動不動,「閣主不賜罪,屬下就不起。」

  「初陽,你是在威脅我,還是想拖時間?」

  眼見太陽落到了山後頭,風荷舉心裡生起蠢蠢欲動的不安。

  昨天晚上,小五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到了後半夜,她說是女人家的月事來了,去了趟茅房後回來就開始不停冒冷汗,她只說是正常的,只要抱緊她讓她暖和起來就好。於是,一晚上,他都將她摟在懷裡,她的汗一層一層的,濕了薄被濕了他的衣裳。天亮的時候,她說好多了,笑眯眯地吃了一大碗粥,還陪著他在院子裡怪模怪樣地舞了套拳,然後就羞答答地說要下山買些女人家的東西。

  那個笨蛋,她又瞞了他些什麼?

  心下一急,他瞪著初陽道:「好,你想跪就繼續跪,我自己下山。」

  初陽立刻跳起來攔到他身前,「閣主,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

  這時,久兒的聲音傳來——

  「爹,爹,你看到娘沒有?」快速奔來的小小子兒一頭是汗,呼哧呼哧喘著氣,「爹,今天一天都沒看到娘,娘到哪兒去了?」

  風荷舉牽過久兒的手,「娘在山下遇到個朋友,說要在山下小住幾日,你先回去,爹馬上下山找她。」

  久兒一聽,眼淚馬上滾下來,甩開他的手嚷:「你騙人!娘從來沒有什麼朋友!嗚嗚,我就知道,娘肯定是心口疼了,娘又要一個人躲起來。我要去找娘,我長大了,我再也不會讓娘一個人躲起來疼,嗚,娘,娘——娘——你出來——娘——」

  聽了久兒的話,風荷舉只覺一個棰子砸下來,砸得胸口窒息的疼。

  這個笨蛋,是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疼了?還是說,已疼了好幾天,強忍著沒讓他們發現,到了昨晚才知瞞不下去,所以編個理由下山?虧他還一天到晚叫她笨蛋,他竟比她還笨,竟然遲鈍到什麼也沒發現!

  「初陽,帶我去找她!立刻!馬上!」

  從來沒見過閣主如此陰鷙的眼神,初陽心下一顫,終於低頭帶路。

  只是,他帶的路不是下山,而是回到清風學院,七拐八繞,來到清風學院最偏遠的廂房。

  不敢看閣主的眼睛,初陽道:「夫人下山的時候,沒走到一半,就暈倒了。於是,屬下將她安置在了這裡。」

  風荷舉的眼睛差點噴出火來,「這麼久!為什麼不早點向我彙報?為什麼不把她送回清風閣?」

  「這、這是夫人的意思。」

  「很好!」

  洶湧的怒氣充斥在四肢百骸,風荷舉要咬緊牙根才不至於將拳頭招呼到初陽臉上。

  尚未推門,就已聽到劇烈的咳嗽,那樣的聲音似要把心肺都要咳出來,聽得人心一陣陣發顫,而其中夾雜的嘔吐聲,更是讓人覺得心在不斷抽緊。

  叫了一聲「娘」,久兒就沖了過去,用力撞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風荷舉心下一驚,立刻緊隨其後,邁過門檻,卻見久兒呆立在內室入口,忙走過去,探頭一望,心痛如絞。

  這個笨蛋,這個笨蛋,她到底要怎樣讓他心疼才會罷休?

  顫著雙腳走近一片狼藉的床褥,再顫著雙手將那個滿嘴是血的笨蛋摟在懷裡,除了一迭聲喚她的名兒,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減緩心口的痛。

  「小五,小五,小五……」

  身後,回過神的久兒,大喊一聲「娘」就哭了起來。

  小五虛弱地抬了抬手,想說話卻使不出一點力氣,看到久兒哭,看到風荷舉心疼的表情,想安慰說自己沒事,結果嘴一張,一口血又湧了上來,她拼命想將它咽回去,不料它卻順著鼻孔嘴角往外溢,一口氣沒上來,嗆得又開始咳嗽,血,星星點點,噴到風荷舉的手上。

  風荷舉捧著她的臉,手胡亂地擦著她的血,眼淚無聲無息往下淌。

  「小五,小五,你不要嚇我,小五……初陽——去把藥院所有的藥師都給我請來!立刻!馬上!」

  久兒爬上床,幫娘擦著嘴邊的血,泣不成聲,「娘,娘,你為什麼要、要騙久兒,久兒不怕疼,久兒的血好多,久兒可以把血都給娘。娘,娘,你不要有事,久兒好害怕,娘,你明明答應過久兒,你說你疼了會第一時間告訴我,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乖,久兒乖,」風荷舉抬手拭去久兒的淚,指上的血混著淚水在久兒臉上留下刺目的紅流,他胸口脹得喘不上氣,緩一會兒之後繼續哄:「久兒乖,不哭,你越哭,娘越傷心心口越疼,乖乖擦乾眼淚,讓娘好好歇歇。」

  「好,久兒乖,久兒不哭,爹也乖,爹也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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