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上 > 小暑莫相逢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日子像山間輕盈的風,飛一般地過,不知不覺就臨近小暑。

  久兒又開始緊張,一天要問好幾遍「娘,你心口疼不疼」,可娘總是笑著搖頭「不疼,不疼,一點都不疼」。

  說完,娘會撫著久兒的頭交代:「久兒乖,娘好久沒有疼過了,和娘做個約定好不好?以後爹在的時候,不要問娘疼不疼,好不好?」

  「為什麼?」

  「因為,爹會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他要是急病了就不能照顧娘了。」

  「哦,那好,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時我才問。」

  「乖。」

  而當久兒不在的時候,「娘」又會撫上「爹」的胸口問:「今天疼了嗎?」

  風荷舉通常會笑著把她攬在懷裡,親親她的嘴角道:「沒有。」

  他說的是真話,也許是之前吃的藥起了作用,也許是有了她以後心情變得特別好,所以疼了多年的心口痛竟好久沒有光顧。

  聽到他的回答,她總會笑著閃躲他的追吻,叮囑道:「疼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他乖乖地應,抓住她的手,讓她倚在身邊,陪他看公文。

  某天,她問起他當年是怎麼被人下了春藥留下這後遺之症,一聽之下才知,那個下毒之人竟是歲暮寒的師父。

  風荷舉十六歲開始闖蕩江湖,十八歲時在武林風雲會上脫穎而出,當初年少輕狂,行事不免有些張揚,在選舉武林盟主的擂臺賽上不小心誤傷了前武林盟主,遂被武林盟主的拜把兄弟毒王萬里飄記上了心頭。風荷舉雖打擂成功,卻不願當武林盟主,而是立志要成立一個清風閣,成為江湖中的一縷清風,不偏向黑道,也不偏向白道,成為中間力量。結果,他這個做法又遭來萬里飄的嗤笑和抨擊。後來,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萬里飄總是看他不順眼,結果,九年前在京城偶遇時,他就向他下了毒。他中毒之後,萬里飄就在江湖上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說完這些,風荷舉摟著她問:「小五,你以後會不會恨我?」

  「恨你?為什麼?」聽不明白的小五撐著他胸膛想看他,他卻用手按著她的頭不讓看。

  頭頂上方,他的聲音悠悠地響:「恨我的自私,明知自己身體不好,卻仍想要得到你,不去考慮你的未來。」

  小五的眼眶一下子濕了,她用手環住他的腰,取笑:「喂,閣主大人,請問你是在懺悔,還是在表白?」

  摟著她的雙臂一緊,他輕歎著吻上她的耳朵,「你這個笨蛋。」

  不,不,她才不笨,若論自私,她才是自私的壞蛋,明知活不久,卻仍想和他在一起,不去想如果她先死了他會怎樣,只希望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地賴上他纏上他,時時刻刻膩在一起。

  離小暑尚有五天的時候,她說要下山去買點東西,當時她笑著和他親了又親,指著他的鼻子凶巴巴地道:「我一會兒就回來,在我離開的時候,你要一直想我想我想我想我。」

  他擁著她癡纏良久,不舍鬆手。

  末了,他說要陪她去,她卻白他一眼,嬌嗔道:「我去買些女人家的東西,你去了會很不方便,不要!」

  拗不過她,只好送她到下山口,看她蹦蹦跳跳下臺階,看她不時扭頭沖他扮鬼臉,看她消失在山路的拐角,他朝身後的初陽道:「跟著她,不要讓她發現。」

  他還是不放心,即使是在千叮嚀萬囑咐過後,即使她就是從山下而來,他仍覺得山下遍地是老虎。

  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沒把一個人裝在心上時,無論她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危險大事,他都會覺得那些事和她沒關係,可一旦這個人上了心頭,哪怕是她下山買東西的小事,他都開始不放心。總覺得笨笨的她會受人欺負,所以總想把她護起來遠離一切可能的傷害。

  她不在身邊,時間又開始變得漫長。

  他手中的書一直停留在同一頁,而他卻盯著太陽,感覺它在偷懶,為什麼爬得那麼慢那麼慢?

  直到太陽西沉,她仍沒回來,初陽也沒有。

  他開始坐立不安,索性走到下山口,望著山下的小鎮,等。

  然後,初陽回來了,卻沒有看到小五。

  他朝初陽身後的山路望了又望,以為她調皮故意躲了起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人。

  初陽道:「夫人在鎮上遇到一個熟人,那熟人新開了間茶樓,夫人熱心去幫忙,說要在山下住幾天,等玩夠了再回來,所以托我回來和閣主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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