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沉香 > 執手約 | 上頁 下頁


  然後按著慣例,喝了交杯酒,吃了喜果,木衡易遣去了眾人,新房裡便只剩下兩個新人。

  「夫君……」她應說些什麼的,可是說些什麼呢?「夫君也累了吧,請、請早些歇息吧。」是要說這些的吧?然後呢?然後就是母親說的那些嗎?

  「不急,夫人先卸了鳳冠除了嫁衣吧。」

  是了,就是母親說的那些,先去了鳳冠,除了嫁衣,然後就是床幃之事。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心緒,有些緊張,有些怕,好像還有些興奮和期待。是啊,自那日裡見了他,心中的興奮和期待一日高過一日,他的溫柔相待,他的體恤之情,都讓她期待他會是個好夫君。

  此時,木衡易已喚來了一個十三四歲清秀伶俐的小丫頭,「夫人,日後就由小翠侍候你吧。」

  荊心同點點頭,她的確需要丫頭打點她的生活,只是這些年都是鏡兒打點她的一切,不知要多久才會習慣小翠。

  「小翠,先為夫人卸了鳳冠吧。」

  荊心同坐在那裡,想起昨夜裡母親對她說的句句叮嚀。母親說為人妻有許多的不可,要樣樣記得了;母親說萬不可像她那樣一腔的情愛都拋注,只惹得滿心的痛;母親說他日父親定會為木衡易再配妻妾的,要她心裡先有個準備,畢竟這個親事是委屈了木衡易的……那夜母親同她說了許多,字字都刻在她的心頭。

  忽地感到有人碰觸了她額上的面紗,荊心同微側過臉。

  「好了,小翠,你先去吧。」

  他的聲音響起,她心中感激。待小翠關好房門,木衡易輕聲說:「夫人,面紗也除了吧,你我已結為夫妻,不必避諱你的容貌。」

  她搖搖頭,「多謝夫君體恤,只是這帕子心同已經戴慣了,一時倒不習慣沒了它;再來,心同著實不想嚇了府中的其他人。」

  她說的句句是實話,在容府中,母親總是囑她戴好它,萬不可離了面紗。

  「也好,不過我希望有一天只有我夫妻二人的時候,你可除下這面紗!」

  「嗯,留心同戴一段時間吧……夫君,心同也為你更衣吧。」

  她起身來到木衡易的身邊,他很高,她的頭只到他的胸間,她低著頭不敢抬起。把手伸到他的頸部為他解扣子,這是第二次見著他,第一次是緊張,可這次不同,這一刻她害羞得很,以至於手也微微地抖著,一粒扣子竟怎樣也解不開了。

  木衡易笑笑,抬手自己解開了衣襟,轉過身讓她除了身上的大紅喜服,這喜服是她親手繡的,上面是一隻盤龍,金光閃閃,呼之欲出。看著她輕疊那兩件喜服的身影,一個念頭進入他的腦海,從今以後他便有家了。

  她緩慢地疊著,甚至想疊到天明,因為,她實在不敢想接下來的事啊。

  「夫人……」

  「夫君叫我心同吧。」她想聽他這樣叫她,這樣讓她覺得很親近。

  「好,心同,你若不倦,我們講講話吧。從今天起我們便是夫妻了,我想我們要相互瞭解一下。」他其實有話要說,不過她背對著他,讓他不好說。

  「好。」她把衣服放進了牆角處的一個朱漆小櫃裡,那櫃子是她從滌月閣帶來、六歲時哥哥送她的,上面曾有著貝殼拼的畫,不過時間久了,都掉了。這兩套喜服她也要放在櫃裡,裡面有她兒時的一塊長壽鎖、有父親給她的一隻牛角梳和一面小鏡子、有哥哥送她的許多小玩意,還有往年生日裡過年時姐妹們送的禮物。多是不怎麼值錢的東西,可都是她所珍愛的。

  回頭見木衡易已坐在了床邊,她躊躇著自己坐到哪好。見他拍拍身邊的空位,她便紅著臉坐在他的身邊。

  「心同,」他的聲音淡淡的,「我知你緊張,待他日你識得了我,再行……床幃之事不遲。」

  荊心同仿佛覺得一塊石頭落地,是的,她雖滿意他,可畢竟不太相識,相識而相悅,那才是她期盼的啊!可是她的心中卻又有些失望,母親說只有行了房事,她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他們才真正是夫妻,矛盾的心讓她紅了臉。

  「心同,我心中很感謝你,我知道你隻身來木府是為了我,我謝你的體量,謝你這樣為我著想。」

  他的話不多,可是句句說到了她的心中。是的,不帶鏡兒,一則是鏡兒年紀已大,過了適婚的年齡,有才等了她八年,她再不能拖著他們了;二則她不想在木府裡安插一個父親的眼線,至少不想這個眼線是自己帶來的,而且,也不想鏡兒為難。

  再聽他繼續說:「好了,這段時間裡你一定不曾好好地休息,你先睡下吧。」

  見木衡易起身去取一件藏青的袍子,她問:「夫君要去哪裡?」

  他回頭笑著說:「你一定不習慣與人同房吧?這段日子我先去書房裡睡吧。」說完,他轉身走向房門。

  「夫君,莫要走。」她急急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襟,「夫君,若是傳了出去,傳到……」接下來的話,她不便說,無論如何那是她的父親啊。

  他看著她拉著他的手,心中一陣溫暖,這女子與他雖是初識,但心中念念的都是他。而且,她說得有理,府中之人他並不是個個都瞭解,若是新婚之日他去了書房傳到容王的耳中,不便他日後的行動。

  熄了燈,荊心同背朝著木衡易靜靜地躺著,聽著他的呼吸漸漸均勻,想來他是熟睡了。她回過身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眼前的人——她的夫君。其實他不是極英俊,他的臉色很白,眉濃重,鼻挺直,平時臉上總是有一種深沉的憂鬱,現在雖然睡著,但看來也不很踏實,睫毛輕輕地顫動,一會又皺起了眉。她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他的眉心,她不願看到他皺起的眉頭,是什麼讓他在睡夢中也不安穩?如果隨她的心,她願歸隱山林,她期盼的是那種夫妻相伴、男耕女織、子繞膝前的生活,雖清苦,但悠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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