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沉香 > 真愛如水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發生了,而他卻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他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停下了車。子歸看向車外,是一個小公園,很幽靜。

  「我們下車走走好嗎?」 然後他徑直開了車門走出去。

  子歸快走幾步追上來,挽住了他。當她挽住他時,他感到她總會在自己的身邊,這種感知給了他勇氣,也給了他一種幸福的感覺。

  「我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你一個人回市區了。他說……」他說得有些猶豫。

  「君歡,我聽伯父講了一段往事,是和你的母親的。」然後,她不出所料地感到了他的緊張,他的肌肉僵硬了起來,「一個他埋藏了幾十年的悲傷故事,我們坐下來好嗎?」

  然後,她講起了她所聽到的故事。

  那時的衣寒羽意氣風發,雖較同齡人他已是難得的穩重,不過畢竟是得意少年郎。他的一路走得順暢,出身在富貴人家,人聰明而好學。處書謙虛而得體,說得上是人中的驕子。

  方雲媚,沉靜而美麗,因著家裡的巨變,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父親臨死前對母親的眷眷不舍,對她的聲聲叮嚀,經常在她的眼前浮現。她記得父親死前曾去過衣家,回來時的父親竟是滿臉的死寂,不久就離開了母親和她。母親後來的神志也不清了,總是喃喃著「就你傻……八拜之交……你兄弟又肯幫你了嗎……我還有首飾,賣了吧……十億?怎麼這麼多啊……世安,別走,我們去找他,去求他……他是你兄弟,他一定會幫你……就你傻。」

  後來母親握著她的手說:「雲媚,我要走了,我看到你父親一個人好孤單啊,那麼多人在追他,不行,我要去陪他了。只是就剩你一個人,你怎麼辦啊……衣家會來接你的,他是你父親的好兄弟,怎麼會不來呢,這成全了他家的好名聲啊!雲媚去吧,去吧……我恨他,是他熄滅了世安心中的希望,是他!」最後母親的眼睛也沒有合上,她覺得母親在看著她,看著衣家!

  衣家的人對她噓寒問暖,對她關心備至,看在她的眼裡,竟都是虛偽的。是來彌補什麼嗎?又能彌補什麼?父親和母親都走了,彌補給誰?她?不,她不需要!

  她知道衣寒羽對她的心思,她看得見他的熱情,她對他忽冷忽熱,讓他拿不准她的心。

  一晃就是七年,這七年裡她的變化很大,由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出落成美麗,冷豔的女郎。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陳一男,一個流浪樂手。她的心弦被他落寞的神情、低啞的歌喉。輕揚的吉它所撥動。她的心陷了進去,不能自拔。她和陳一男偷偷地約會,她答應同他私奔。可是,她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報復,她知道她沒有能力毀掉衣家,不過,她可以羞辱它。

  不久,方雲媚和衣寒羽訂了婚,可是,她已經準備好了私奔的一切,她要在結婚的前一天逃走。她要看看顯赫的衣家,在這場沒有新娘的婚禮上要如何收場。

  只是她沒想到,她那誓言旦旦的愛人,竟用這個做籌碼,以一百萬的價格把她出賣給了衣寒羽。

  衣寒羽狂怒了,被她的背叛激怒了,她從不瞭解這樣的衣寒羽,她被他囚禁了起來,在結婚前的一周。那時候她曾經後悔過,她想如果她不是這樣執著心中的怨的話,她可能已經和陳一男走了,已經過著她想像中的平靜而快樂的生活了。她始終不知道,就是她的愛人背叛了她。

  婚禮如期舉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禮,那場婚禮在之後的幾年裡也常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至於婚後的生活,應該怎麼形容呢?對他們倆來說,那都是煉獄。他們沒有住在莊園裡,衣寒羽說要過二人的世界,其實他是不想讓家人看出什麼。

  他請了兩個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她,一刻也不許離開,方雲媚成了被囚禁的鳥。她總是很冷淡地看著他,這讓衣寒羽就越發的氣憤,越發的不能忍受,也越發地折磨著她。以前她還為利用了他感到內疚的話,現在,她就是恨他了,她恨他毀了她的幸福,在她的心裡執著地認為陳一男是受了他的威脅,認為陳一男還在等她,這成了她生命中的一種期盼了,她尋找著逃走的機會。

  方雲媚懷孕了,這讓在寒羽很意外.也因為這個他們的關係緩和了下來。她對他也似乎不像認前那樣的冷淡了,他們搬回了莊園。隨著她身體的日益笨重,他的提防也減少了。終於她懷著七個月的身孕,出走了。

  衣家幾乎出動了所有的關係,但是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這一次他終於有時間面對自己的心,他終於明白對她的感情不是愛。他總是太順利了,他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所以,當陳一男出現的時候,他憤怒不已;所以,他不擇手段地囚禁她,折磨她,這不是愛,而是征服。

  大概半年後,突然有一天,方雲媚帶著四個月大的君歡回來了,她的身體殘破不堪,到死她也沒有說出她上了哪兒,找到陳一男沒有,不過,她眼中的希望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的死寂。

  君歡一歲的時候,方雲媚終於挺不住,走了。她拉著衣寒羽的手,說她對不起他,說她終於不再怨了,又說如果可以重來的話,她一定不會再犯那樣的錯了。死亡對她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一種最好的結果吧。但對衣寒羽來說那不是,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君歡就成了對他的指控,他不能去面對君歡,君歡與方雲媚相似的面容,總是挑起他心中的痛,一種自責的痛。

  當她停下來後,她幾呼聽到了蜻蜓掠過草尖的聲音。他一句話也不說地坐在她的身側,她只聽到他有些濁重的呼吸,這呼吸洩露了他的心緒。

  「君歡,這故事對你來說太過突然,也太過悲傷了是嗎?」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當我看著講述故事的你的父親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嗎?」

  「憐惜。」他淡淡地說。

  她笑了,他竟開始瞭解她了。

  「是的,憐惜。他獨自一個人承受著,沒有人理解、沒有人同情、沒有人知情。至少,在那一刻我覺得,他只是一位不被瞭解的老人!」

  「可是,他從沒有嘗試著讓我瞭解。」

  「你在埋怨嗎……,我上了他的書房,那個小休息室裡,我看到了他的愛。那牆上有許多的照片,我看到了你的母親,還看到了很多很多你的照片。」

  她看到他的喉結的輕地人動

  「從你嬰兒時,到你大學畢業的都有,有你哭的、有你笑的,多數是你領獎時的,君歡,你是他的驕傲。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你的母親過世後,也許他一直認為是自已逼死了你的母親,他那樣的歉疚。當他驚覺時,你們已經疏離得那樣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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