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希 > 不招禍自來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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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感情已經給了一個女人——一個永遠不會響應他的女人。 「連朋友也不是嗎?」幽怨的聲音響起,像極了午夜夢回時糾纏不去的聲音。 卞翔像是受到驚嚇地再退一步。 事實上,他的確受到不小的驚嚇。 巫筱曉有氣無力的聲音,竟然這麼像死去的千柔! 「千柔……」他沙嗄地喚著,占卜室內昏黃的燈光讓他有些恍惚。 千柔?聽見這個名字,巫筱曉的反應不像沒聽過,因為她不只聽過,而且還見過。 「記得死去的人,對死者面言是種負擔,你知道嗎?」 死去……迷離的神志因她一句話而震醒。 「你知道千柔?」 她老實點頭,「我當然知道,她——」 「你相當得意於自己的特異功能嘛。」不知道是因為怒氣或其它,沖出他嘴裡的話,伴隨著冷冽笑意,形成一句句足以刺傷人的言語。「看穿別人藏在心底的秘密,自認為救世主,以為自己有本事救人,也不想想對方需不需要你的幫忙,該死的你只是一廂情願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以為自己真的是在幫人嗎?你分明是自私、任性,態意妄為!」 巫筱曉傻了,完全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她想說的只是已死的千柔曾冒著靈魂消散的危險來找她,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劈頭就是一串罵。 「沒有人願意接近你是可想而知的,因為沒有人會希望認識一個看穿自己秘密、甚至拿來當笑話說的人,根本沒有人會想交你這樣的朋友!」 「卞翔!」最介意的心事被他這麼狠狠戳中,巫筱曉怒不可遏。 她只讓他知道、也只放心讓他知道的事,他竟然在這種時候用來作為攻擊她的武器! 這聲尖吼像記悶棍敲中卞翔,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為之愕然。 自從千柔死後,他不曾發過脾氣,就像所有的感情、感覺都隨她的死而消失,只剩下與人應對所必須的虛偽笑臉。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一直以為不見了的情感,原來始終蟄伏在不知道的角落,從來就不曾消失過。 認識了巫筱曉,在與她鬥嘴的過程中,他的喜、怒、哀、樂各種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復活蠢動…… 突然,一聲啜泣將他拉出愈想愈明白、愈想愈多領悟的思緒。 「筱曉?」他伸手向她。 「不要碰我!」巫筱曉猛然一縮,拒絕他的靠近。 「筱曉?」 他的呼喚,只是逼出她更多的眼淚。 他總是嬉皮笑臉、帶著作弄口吻叫她「小妹妹」、「巫小姐」、「巫大師」,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不要,她寧可不要! 「你知不知道……」吸吸鼻子,巫筱曉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跟你指控我對你所做的事一模一樣?」 「我——」 「如果我是那種人,那麼你也是,卞翔。」她咬住唇,告訴自己不要為他哭,她絕對不會為他這種爛男人哭!可淚水卻愈掉愈凶。「你也一樣,拿別人的秘密當武器來傷人,可是……我沒有,你仔細想想,我曾拿你藏在心裡的事來刺傷你嗎?」 她……沒有。仔細回想,卞翔真的找不出來。 「我只是想幫你……」巫筱曉狼狽地擦淚,「我只是答應了她要幫你,我只是把你當作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不希望你一直戴著假面具面對人,讓自己活得那麼累,我只是想幫你……」 「筱曉。」 「不要過來!」再一次,她拒絕他的靠近,一如他先前對她的抗拒。 她受傷了,被她不知不覺中將之視為朋友般信任、甚至有點喜歡的男人傷害了! 「我很抱歉。」此時此刻,卞翔只有滿心歉疚,卻下知該怎麼說。「我真的很抱歉。」 「殺了人說聲抱歉,那個人就能活過來嗎?」巫筱曉責問,完全不像平日發完脾氣就沒事的她。 被他的話硬生生捅出的傷口,沒有那麼快痊癒。 卞翔搖頭,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她的眼淚、她的憤怒,讓他不知所措。 「我真的很抱歉。」 離開時,他還是只有這一句話。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跟你指控我對你所做的事一模一樣? 巫筱曉前日的指責,一直深深印在卞翔的腦海,揮之不去,形成第二個困擾他的夢魘。 他——似乎很容易傷人,也太習慣傷人,一旦以真實的性情面對他人,總是會讓對方受傷,儘管他並不是有心的。 千柔是,巫筱曉也是,為什麼他總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傷害? 在乎……是的,他無法下去在乎那張喜怒形於色的坦率面容,那是他一直想擁有卻始終做不到的率性。 唉…… 「別以為天臺只屬於你一個人。」低沉的聲音毫無預警地自卞翔身後飄來。 他一驚,連忙回頭。「組長!」 像小學生被老師抓到偷抽煙,他迅速將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 何森東瞥了眼他的小動作,薄唇輕輕抿笑。 這是四年來第一次,他在卞翔面前唇角上揚,而非垮下。 卞翔暗吃一驚,有點錯愕。 「很少看見你在警局抽煙,心煩嗎?」何森東問,從西裝暗袋拿出一包煙,彈出一根伸向他。 錯愕接二連三襲來,就算是習于戴假面具與人應對的卞翔,也來不及重新武裝自己。 「不要?那我就自己抽了。」何森東收回手,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組長找我?」 「我今天休假。」呼,淡淡一口煙吐在空中,嫋嫋上升,而後四散消逸。「只是普通老百姓。」 「你找我,是為公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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