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幻女 | 上頁 下頁 |
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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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越說越沒邊兒了。你的腦子真出了問題,這全是你胡想出來的呀。」沈效轅耐心地但卻是肯定地說。 楚楚真是著急了,她拉住沈效轅的手,哭著說:「舅舅,你為什麼要騙我?這是怎麼一回事?舅舅,求求你,告訴我實話。」 沈效轅歎了口氣,對楚楚說:「唉,你的神經完全錯亂了。別著急,多打幾針,吃點藥,就會好的。」 他按了一下牆上的鈴。 馬上走進來一名男護士,手裡拿著粗粗的針管。 「快給小姐打一針,她瘋得太厲害了。」沈效轅吩咐道。 楚楚又急又氣,大聲叫道:「我根本沒病,不需要打針,你快出去!」 沈效轅一副悲天們人的樣子,對那個男護士說:「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你快給她打針吧。啞婆,也別忘了按時給她吃藥。」 說完,他再不看楚楚一眼,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舅舅,舅舅,你別走!這到底是怎麼啦?舅舅,讓我出去……」 楚楚哭喊著,想追上去,但被啞婆一把抱住。啞婆力氣是那麼大,她根本無法動彈。而那個男護士,也早已動作熟練地撩起她的衣袖,一針打了下去。 很快地,一種茫茫然、昏昏然的感覺襲來。楚楚頭重腳輕,跌倒在床上,再也哭叫不出來了。 從此,她便享受著一個真正精神病人的全部待遇,不讓她邁出房門一步,只要她一吵鬧,馬上就有男護士進來給她打針。啞婆每天逼著她服三次藥。兩周以後,她再也不鬧了。地變得眼光呆滯,悶聲不響,走路瞞湖搖晃,有時還會不自禁地嗤嗤俊笑。 有一天,在衛生間,她無意中往洗臉池上方的鏡子裡看了一眼。一張癡呆虛胖的臉! 她心中墓地一凜,頭腦倏然間變得異常清醒:這是誰?難道這就是我,這就是楚楚?他們竟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悲憤欲絕,一巴掌狠狠砸在鏡子上。鏡片碎裂,她的手上鮮血淋漓。 啞婆聞聲走了進來。一向對啞婆抱有敵意的楚楚,這時像個孤獨無依的孩子,實在找不到一個保護者,竟一下撲倒在啞婆懷裡,淒涼地抽泣起來。 啞婆沒有一點親熱的表示,默默地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又默默地收拾起破碎的鏡片。 但就從這一天起,啞婆不再逼楚楚吃藥。她每天照樣從男護士手中接過放藥片的小紙袋,男護士查問楚楚是否服藥時,她也照樣地眨眨眼,表示已服過了。但實際上,她接過藥來,一轉身就把它們扔到衛生間馬桶裡,放水沖掉了。她只保留了一個藥紙袋,當楚楚有時又鬧著要出去時,她就拿著紙袋示威性地搖晃一下,提醒楚楚,如再鬧,就不得已要追她繼續服藥了。 楚楚和啞婆之間,開始建立起一種感情。這種感情雖還談不上是愛,但卻至少可以說是一種基於同情和瞭解而產生的無言默契。 回想起來,其實她剛被關到這兒時,在小古怪的問題上啞婆就幫過她一次。 也不知小古怪是怎麼從幻廬一直跟著她到這兒的,也許楚楚永遠也不可能解開這個謎。那一次,男護士硬要給楚楚打針,小古怪曾猛地撲上去,要咬那個男護士。男護士一驚,針管差點兒掉到地上。他索性把針管往桌上一放,一把抓過小古怪就要往窗外扔。這時楚楚尖叫一聲:「誰敢動小古怪,我馬上撞死在門上!」 男護士猶豫了。啞婆不知從哪兒找出一根繩子,從男護士手中接過小古怪,就把它系在床腳上。第二天繩子就換成了沉重的鐵鍊,還給小古怪的嘴套上了皮罩。當時楚楚真恨啞婆剝奪了小古怪的自由,後來想想,這總算把小古怪給留下來了。 楚楚從來就不相信自己有什麼精神病。在她停藥停針漸漸恢復理智和思考能力以後,她反反復複前前後後地想過,認定所有這一切都是沈效轅設下的圈套。但使她萬分痛苦的是,她日思夜想百思不得其解: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自己的存在對什麼人是一種威脅? 難道是因為舅舅要拆散自己和辛子安?但為什麼當初滿口贊成,現在又來搞這一套呢?實在想不透這其中的原因。 楚楚畢竟聰穎過人,她想,既然處於如此境地,只有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找出路了。她暗暗地盤算著,如何對付沈效轅。 她摸索著沈效轅前來的規律。他來得很少,自從她知道哭鬧無用之後,每當沈效轅來時,她就用被子蒙住頭不理睬他。沈效轅也不驚擾她,幾分鐘就走了。 自從上次來過後,算起來,沈效轅好長時間沒露面了。楚楚估計就在這幾天內,他也許會來。便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裡,對著那殘留一半的鏡片,做著必要的練習。 這一天,沈效轅終於來了。 他驚奇地發現,今天楚楚並未像往常那樣蒙頭大睡,而是坐在床邊,晃蕩著兩條腿,對他傻乎乎地癡笑。 「楚楚,好點兒了嗎?」沈效轅關切地問。 一連問了幾聲,楚楚才似乎認出他來。口齒不清地說道:「啊,舅舅,你來看我,瞧,我的病全好了。」 「哦?全好了?」沈效轅將信將疑地問,「那麼,我問你,你的訂婚戒指呀,又是什麼幻廬呀,究竟有沒有呢?」 「什麼戒指,什麼……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楚楚翻著白眼,好像很用勁地搜尋記憶,終於還是搖搖頭,「不知道,不記得了……」 「上次你不還哭著鬧著要找回訂婚戒指嗎?你再想想!」沈效轅又叮她一句。 楚楚木然地搖搖頭,嘻嘻一笑:「沒有沒有,沒有戒指,什麼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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