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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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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臉上燒傷得那麼嚴重,哪裡還有原來凡姝的一點兒影子!我看,要找個人來頂替,也不是辦不到。」天求越想越有道理。 被天求這麼肯定地一說,天姿也呆了呆。但她想了想,說:「你算了吧。禮拜天的聚會上,吃過飯後,凡姝還和我聊起,她邀我在幻廬住了兩晚的事。那兩天說過的話,可只有我和她知道。你忘啦,我還聽她和你說到小時候的事,還有你倆瞞著大人偷偷打架時相互對罵的話,如果這個凡姝是假的,這些她怎麼會都曉得?再說,」天姿的口氣更加肯定,「還有辛子安,他和凡姝那麼相愛,凡姝要是冒名的,還能瞞得過他?」 天求不說話了,但還是那麼呆呆地坐著。天姿看看表,快七點了。她說:「你那位貴客快要登門了吧,我可得告退了。」 她走到門邊,拿起掛在那兒的大衣,披在身上,出門去了。 宋桂生果然不久就到了。 天求馬上抖擻起精神,熱情地迎他進門。 自從辛子安毫無餘地回絕了天求要他會見三木弘的要求後,天求知道,這差不多等於斷送了他在三木會社的前途。然而,就在那次聚會上,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種新的希望。也許這對於他是更為關鍵更有價值的,能幫他達到最終的理想。如果這個理想實現,那麼,三木會社是否重用自己,可以根本不必考慮。而這理想是否能夠實現,就都押在今晚宋桂生這一寶上了。 兩人吃著桔子,天南海北地扯著宋桂生最近上演的全本《西廂記》以及滬上的名人軼事。 終於,宋桂生問:「沈哥,今晚你約我來,是想談什麼事情?」 「桂生,不知道你還記得嗎,你曾對我說過,你很感激我介紹你認識了我堂妹凡姝,你說對她很有愛慕之心。」天求沉吟著說。 宋桂生悲愴地歎了口氣:「是啊,想當初凡妹貌若天仙,雖說我見過的富家千金、少奶奶不知有多少,但誰能比得上她!偏偏人又絕頂聰明。誰知一場大火……」他搖頭歎息了一陣,又說,「不瞞你老兄說,自從那天在你伯父家見了她現在的模樣,我一連幾晚做噩夢。」 「你也太膽小了吧。她又不是鬼魂,只不過燒傷了臉,比原先難看些罷了。再說,她的聰慧,她那苗條的身材,並沒什麼改變。」天來不滿地說,「我今晚請你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以前讓我促成你和凡姝的親事,我覺得現在倒是個好時機。」 宋桂生驚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你沒發瘋吧?現在竟來談什麼我和凡姝的親事!她這副樣子,我怎麼改娶她?再說,她不是已經跟辛子安訂婚了嗎?」 「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你的機會來了。難道你沒看出來,那天晚上,當凡姝說自己是辛子安未婚妻時,辛子安有多麼難堪,多麼不情願?想想也是,人家有名望,有地位,人又長得帥,什麼樣的女人弄不到手,何必娶凡姝這樣的人?」天求邊觀察著宋桂生的臉色邊說。 果然,宋桂生跳得更高了:「那麼,我呢?難道我就該揀人家不要的貨色?我哪一點比他辛子安差?」 天求正等著他這句話呢。他故作親密地拍拍宋桂生的肩說:「要說長相、名氣,你倒也可以和辛子安比一比。不過麼,我看你有三點不如他。」 見宋桂生睜大眼晴等著聽下文,他得意地翹起三個指頭:「第一,你是結過婚的,現在天津鄉下還有著你那個黃臉醜老婆。第二,別看你面子上混得不錯,其實是個窮光蛋,還背了上萬塊錢的債。你好賭,輸帳欠條一大把,每年還得往天津鄉下帶個千兒八百的,要不,你那黃臉婆就會找了來。第三,」天求說到這裡,緊緊盯著宋桂生那漸漸變色的臉,「你在天津唱戲時,因為勾搭人家姨太太,被打傷了。這才換了藝名,逃到上海來。而且,你被傷的是下身,從此再也不能行人道,不能生育。」 就好像打足了氣的球被戳了幾個洞,宋桂生一下子軟了。雙膝一彎,頹然坐倒在沙發上。半晌,才悶悶地問出一句:「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我自有來路。以前,你未免太小看我沈天求了吧!」天術故意賣關於閃爍其詞。 他原先對這幾條道聽途說而來的消息是否全是事實,也吃不太准,現在看宋桂生這副灰溜溜被霜打了的樣子,才確信那是實情了,心中不免竊喜。 「不過,桂生,我們朋友一場,而且說不定將來還成了親戚,只要你夠意思,這些事兒我絕不會往外講。」他又話中有話地說。 「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麼還要促成我和你堂妹的親事?」宋桂生想想不覺有點氣憤,也實在弄不明白,他在沙發上挺一挺身子,責問天求,「我要真和凡姝結婚,我那黃臉婆找來,你堂妹能答應?」 「那不怕,這事包在我身上,」天求拍拍胸脯,「我幫你弄一張離婚證書,黃臉婆再鬧也沒用。」 宋桂生已從剛才被揭穿秘密時的驚恐、頹唐中鎮定下來。他猜想,沈天求必定有什麼利害攸關的算計,才急著要把凡姝推銷給自己。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妨用心探究一番。他不急不慢地說:「我有那麼多不如辛子安的地方,讓凡姝和辛子安結婚有多好。即使辛子安實在不情願,也總能找到比我強的人做你妹夫麼。」 「桂生,凡姝是沈效轅的獨生女兒,你和她結婚,萬貫家產就落入你的手中。再說,她那麼醜,結婚後,你要出去尋花問柳,她也管不著。」天求說著把手搭到宋桂生肩上,「老兄,我這可全是為了你啊,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廣 宋桂生毫不客氣地把天求的手從自己肩上挪開,冷冷一笑:「沈先生,我也是場面上混混的人,你這種話只好去騙騙三歲的小孩子。」 他慢條斯理地在沙發上坐正,用手櫓了一下梳得溜光的分頭,操著他那京腔說:「沈天求,今天你要是肯告訴我實話,說不定我還能同意與你合作。若是你一味想糊弄我,那我現在拔腿就走,從此咱們一刀兩斷。」 天求仔細掂量著宋桂生的話。他想,看來也只好對他露一點底兒了。根據他對宋桂生的瞭解,他有把握在明降一切後,宋桂生不可能抵禦得了眼前這塊「肥肉」的誘惑。至於他會不會把風聲走漏出去呢?估計也不會。宋桂生不是個笨人,如果把今晚的事兒走漏出去,那麼他自己的那些醜聞和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於是,天求鄭重地說:「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不過,今晚這話,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還用關照嗎?沈哥,我宋桂生連這點規矩都不懂,還想到處跑碼頭吃這碗開口飯?」一聽天求願意說出實情,宋桂生一臉真摯地說。 天求便開始從沈家的遺產繼承法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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