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九四


  西平笑起來:「這一點我們也考慮到了。我們又不馬上結婚,只是先要定下來,把關係定下來,然後她安安心心讀書,我篤篤定定上班。」

  「那就是先訂婚囉?」方丹說著,劃根火柴,又點起一支香煙。

  「是的,訂婚,」西平認真地點點頭,「向親友們正式宣佈。」

  「只有這樣,你才能安心,是嗎?」方丹噴出一口煙,這樣問。

  西平愣了一愣,但馬上表示同意:「是的。」

  方丹深深地看兒子一眼,轉了個話題:「西平,據我瞭解,這是你的初戀,對嗎?」

  這是不成問題的。丁西平對女孩子一向以挑剔出名,雖然自大學畢業以來,也在社交場中走走,卻確實沒有過女朋友,這是西平的朋友們一致公認的,方丹也不是不知道。對於媽媽提出的這個問題,西平沒有馬上回答。

  「初戀誠然可貴,但你能保證永遠不變嗎?何況……」方丹接著說。

  「哦,媽,還要我怎麼說呢?」西平忍不住打斷方丹的話頭,「我是經過認真考慮的。我決不會變。決不會再愛上第二個女孩子,一輩子也不會!我只要有她就夠了。你不信嗎?你連自己的兒子也不相信嗎?說真的,如果不是尊重她的意見,我真想馬上就結婚呢。我也不小了,媽!」

  一愛就愛得那麼癡狂,那麼不顧一切。唉,癡情的孩子,媽怎麼會不瞭解,又怎麼會不相信。可你這一點究竟象了誰呢?是象了我嗎?那可不好,過於癡情是要吃苦頭的呀!兒子,兒子,如果你能知道媽這一生所經受的感情煎熬,就好了,也許就會汲取教訓,不那麼癡心了!

  「媽媽,你今天是怎麼啦,這樣吞吞吐吐。你到底擔心什麼?」

  西平的耐心快要用完了,他急迫而近于撒嬌地對方丹說。

  「孩子,我什麼都不擔心,」方丹把半截煙蒂在煙缸上撳滅,「最擔心的是你爸爸。」

  「爸爸會反對?」

  「當初你拒絕與繼珍訂婚,你爸爸本來非常生氣,後來因為沒引起太大風波,他也就沒怎麼追究,但心裡總還對你和繼珍的婚事抱著希望……」

  「我跟繼珍的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西平頓時暴跳起來,「跟你們說過一百遍了!」

  「我明白,」方丹同情地看著西平,「可是,你們畢竟有約在先呀。」

  「那算什麼約定!」一提起這事,西平氣就不打一處來,「如果你們硬逼我娶繼珍,我寧可一輩子不結婚!」

  「西平,別耍小孩子脾氣,再冷靜想一想:「方丹哄娃娃似地說,「繼珍不合你的理想,我不會勉強你。可是你跟白蕙訂婚的事,就算我不反對,也得聽聽你爸爸的意思啊。這到底是你的終身大事,而你又是我們丁家唯一的男孩,是恒通唯一的繼承人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和你爸爸好好商量商量,總可以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的。好嗎?」

  方丹娓娓地說著,語調似乎十分誠懇。可是,她心裡明明白白,她正在剝奪著,甚至是葬送著兒子的幸福。她壓抑不了對吳清雲以及與吳清雲有關的人的宿怨舊恨。她要報復,不管這人是誰,是她的丈夫,還是她兒子的戀人,也不管這報復最終是否會傷及愛子甚至她自己!她決心聽憑自己內心呼喚的擺佈,決心接受命運的挑戰。

  「可是媽媽,你得快一點。我想在三天以後就宣佈訂婚。」

  「三天,這麼急?」

  「我們已經說好了。」西平認真地不容置辯地說,「來得及的,媽。」

  「那我得趕快跟你爸爸說,還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那你同意了,媽?」

  方丹不無勉強地點了點頭。但看到西平真心喜歡的樣子,她那顆母親的心被感動了,立刻慈愛地笑起來。她撫摸一下西平的黑髮,嗔怪地說:「你呀,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西平就趕到聖旦女子文理學院,把白蕙從早自修室找了出來。

  白蕙在眾日睽睽下離開自修室,不肯遠走,就在走廊的一頭,眼望著冬天荒蕪的操場,聽西平說話,並不斷地提醒西平:「輕點,輕點。」

  西平沒有多說方丹的猶豫,只把媽媽答應去同爸爸商量的情況說了。

  「你媽媽真的同意了?」

  白蕙的心情並不輕鬆。說實在的,憑她在丁家生活的經驗,她認為最值得擔心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方丹。她會同意接受自己做她的兒媳?而且這種同意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也很難說。做方丹的兒媳,肯定不容易,自己行嗎?何況丁家還有那麼多老資格的嬸僕,自己將從一個跟他們差不太多的家庭教師,變為他們的主人,他們又會怎麼樣?可是看著西平激動得紅光滿面的情景,白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咽下去了。

  「當然。她很快就會去同爸爸說。而爸爸,我是知道的,在這些事上總是聽媽媽的。」西平的態度很樂觀。

  「那麼,蔣家那邊……」

  「這個你放心,那邊好辦。」西平一擺手,表示完全不必考慮,「你今天下午什麼時候下課?我開車來接你,出去吃飯,痛痛快快玩一玩。瞧,今天天氣多好啊!」

  白蕙笑了,心想:看你高興的。她也真心地喜歡,為西平的高興而喜歡。白蕙是這樣一種女孩子:她既已在心裡允許把自己交給意中人,她就會絕對信任他。

  「你要來就來吧,我隨時都在。」她玩弄著髮辮,低聲說。

  「蕙,我想吻你!」突然,西平靠近一步,在她耳邊說。

  「喔,別。」白蕙的臉刷地漲得通紅,右手不知不覺地舉起來去檔西平的嘴。西平乘機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個吻,她又趕緊把手抽了回去。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象電光石火一般。白蕙的心猛烈地跳著,她在心底裡狂熱地呼喊著:「快了,快了,到那天我們一定要吻個夠!讓這一天快點來到吧!」

  經營一個象恒通公司這樣在國內外享有盛譽的企業,實在夠了文健忙的。特別是最近,絲綢織造和成衣製作行業,國際上竟爭十分激烈。恒通在這場競爭中能夠脫穎而出,完全是靠丁文健處置有方。但美新廠倉庫的被燒和蔣萬發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使他明顯感到辦這麼一個企業壓力之大,事情確實棘手。雖然有兒子西平做幫手,許多事還是不得不親自過問。一段時間下來,他明顯地消瘦了,精神也頗顯委頓,真想找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天他晚上回家較早。是方丹下午打電話叫他早點回來的,說有些事要和他商量。他回來了,晚飯桌上卻沒見到西平。

  晚飯以後,他和父親丁皓,在客廳稍坐一會,閒聊幾句,就去了書房。他們夫婦的習慣如此,有什麼事要談,要商量,總是在書房,而不在臥室。大概是外國派頭吧,他們不但分室而居,而且很少到對方臥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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