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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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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白蕙看著西平那痛苦得變了形的臉,知道這敘述對於驕傲的他來說是多麼沉重!她走到床前,眼噙熱淚,把西平的頭緊貼在自己胸口,臉貼著他濃密的黑髮,輕聲說:「原諒我,我是個不懂事的傻姑娘,我再不說離開你的傻話了。」 西平抬起頭,看著她的眼晴,竟然有些怯怯地問:「我有這樣的家庭,你會看不起我嗎?」 白蕙使勁地搖頭:「我比以前更愛你,如果還能更愛的話……」接著她故意可憐巴巴地逗他說:「可惜我這幾天想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做出的決定,都被你駁倒了。」 西平微笑了:「我但願你不是個思想家,而只是個小傻瓜,我的可愛的好心眼的小傻瓜!」 白蕙被西平那感激的眼光看得好難為情,於是嘟起嘴,撒嬌地說:「別這樣果看我……」接著她側臉貼著西平的耳邊,輕得幾乎讓人聽不清地、含羞帶怯地第一次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我要你……吻吻我……」 恒通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紀念活動如期舉行。但原已安排的西平與繼珍雙雙出場,以及西平被當作恒通繼承人介紹給與會者這兩項內容均取消了。丁文健對此很不愉快且憂心忡忡。 繼宗兄妹因為是曾為恒通作過重大貢獻的蔣萬發的遺屬,也被邀請參加慶典。那天,文健既希望他們與會,以免引起種種猜測,但又怕他們真會應邀出席,他實在吃不准繼珍是否會在慶典上使性子撒潑,搞得他收不了場。 幸而他的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繼宗兄妹一起到會,並且表現十分得體。他們向文健夫婦表示祝賀,隨意與西平以及其他與會者談話說笑。當有人偷偷向繼宗試探西平與他妹妹的關係時,繼宗還坦率地表示,西平與他們兄妹是從小熟識的朋友,與繼珍無什麼特殊關係。至於外間流傳他父親臨終前把繼珍託付給西平,他說,這要看怎麼理解。據他認為,這是父親希望西平繼承父業後,不要忘了蔣家的後代。至於婚姻大事,應由當事人自己作主,這是無法勉強的。他又開玩笑地加了一句,如果繼珍另有心上人,無論是父親,還是作為兄長的他,都不能勉強她嫁給西平。 西平看到這一切,心中很感激繼宗,不禁想起在此之前,他與繼宗的一次談話……那是他已向父母公開表示不願和繼珍訂婚之後的一天。在他辦公室裡,關於明春新服裝設計構想的討論剛剛結束。他坐下來,想喘口氣,繼宗突然進門來了。 西平忙從椅子上站起,招呼繼宗坐下。 「為什麼你不去找我?」繼宗開門見山地發問。 西平不知他這話的意思,愕然看著他。 繼宗說:「繼珍回來,說了那天晚上的事,這兩天整日在家哭哭啼啼。你爸爸昨天下午把我找去,把你和他的談話也都告訴了我。」 西平警覺起來,不知繼宗對此將持什麼態度。 「我和你爸爸說,我從不認為丁、蔣兩家有什麼婚約。我並不贊成父親臨終前以那種方式,幾乎可以說是強迫你父親和你應允他的要求,」繼宗低下頭,輕聲地說:「雖然,我很愛我爸爸,我也理解他對繼趁那份至死難忘的關懷……」 西平慢慢踱到窗前,轉身靠著窗臺,仿佛想找個有力的依託。他誠摯地說:「繼宗,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曾強迫自己去兌現對你爸爸的承諾,不管怎樣,當時是我自己點頭答應的。可是,實在做不到……」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繼宗停頓一下,「而是一場誤會。對於繼珍,我爸爸先是把她嬌寵壞了,使她根本不具備條件,去獲得你這樣的人的愛。後來,又想把她硬塞給你。他哪裡知道,繼珍如果真的嫁個不愛她的丈夫,那才要痛苦一輩子。」 繼宗越說聲音越低,心情也越沉重。看得出來,當著西平的面,批評自己的父親和妹妹,在他,並不是件輕鬆事。 繼宗的真誠態度和客觀精神,使西平深深感動,他走到繼宗坐椅前,兩手緊按在繼宗肩上,激動地說:「繼宗,我真……」 「先別謝我,」繼宗忙攔住他,「這些道理我已和繼珍講了,我還要不厭其煩地再講,但……」他苦笑了,「我實在沒有把握能否讓她弄懂。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做到,我會通過各種方式,讓周圍的人們知道,所謂丁、蔣兩家的婚約其實是莫須有的。我作為繼珍的哥哥,如今是她的保護人,可以負責地聲明。」 見西平用那樣感激的眼光看看他,繼宗又說:「西平,說實話,這不僅是為你考慮,我也是為繼珍著想,我希望她最終能找到個愛她的丈夫,希望她幸福。」 西平知道對繼宗說感謝的話是多餘的,他索性什麼也不說,在繼宗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這些話我已都和你爸爸說了。」繼宗說。 「他怎麼講?」 「他先是一言不發,後來突然稱讚起我來,說我頭腦清楚,處事公正,還說真想聘我接任美新廠長。我對你爸爸說,承蒙誇獎,不勝榮幸,可惜我對做生意毫無興趣,選我當廠長,你會把老本都蝕掉的。」 繼宗說完,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繼宗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一支香煙。 西平有點兒奇怪,繼宗從不抽煙,今天怎麼回事? 繼宗一連猛吸幾口,一支煙眼看只剩半截。 「你爸爸最後問我,知道西平愛上的是怎樣一位姑娘嗎?」繼宗輕聲地說。 西平有點緊張,但他並沒說話,等著聽繼宗往下說。 「我說,我不知道。其實我心裡很清楚……」繼宗停住不說,拿著煙的手微微發抖。 西平低下頭,他甚至不敢去看繼宗的臉。 「西平,」繼宗輕叫他一聲,「是白蕙,對嗎?」 西平吸口氣,似乎嗓子眼被卡住了,他含糊不清地問:「你怎麼知道?」 繼宗令人不易覺察地歎口氣,心裡說:「果然是這樣!」他的心往下一沉,一陣揪心的抽痛,下肢立即產生一種麻木感。近來,每當他心情激動或勞累時,就會出現這種症狀。好在往往只是一刹那,一會兒這症狀就消失了。 似乎怕下肢真會坐僵,繼宗慢慢站起身,走了幾步,然後,手扶椅背,背對西平說:「如果說以前只是有點猜疑的話,那麼,那次去百樂遊藝場,我就全明白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不是在說給西平聽,而只是訴諸自己的心:「當時在舞廳裡,她看著你跟繼珍一支接一支地跳著舞,而她卻連和你跳一次的機會都沒有,她,那麼矜持、驕傲的她,竟偷偷哭了……」 聽繼宗這麼一說,西平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在心裡狂呼:「呵,我的蕙!今後我能補償得了這所有的一切嗎?」 「知道嗎?當時,我真想揍你。」繼宗突然回身,面對西平說。 「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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